好不容易終于熬過了苦難一般的十分鐘,床上的人卻無任何蘇醒的征兆,依然像睡美人一般,安靜沉睡著。
“就知道你舍不得。”席錚松了口氣,卻又難掩失落。
他又絮絮叨叨說了好些話,最后不知不覺地趴在床邊睡了過去。
很快他又醒了過來,卻不是在醫院里,身邊也沒有林盛夏,他坐在自己的床邊,簡單明朗的房間裝飾,要穿的衣服整齊地疊放在床邊。
“扣扣”,門有節奏地敲了三次,他知道門外站著的是項恒遠,于是啞著嗓子說了進來。
“席總,我們該去公司了。”項恒遠恭敬地欠了欠身,說完便站到了一旁,靜候他洗漱完畢。
他有些摸不清情況,想張口問問項恒遠,張開嘴巴說出來的卻是“你下樓等我”這樣的話。
奇怪,為什么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席錚有些慌張,他想去拿床尾的衣服,但身體卻徑直下床準備去衛生間,在經過床頭柜時,身體停了下來,拉開第一層抽屜,微微笑起。
那層抽屜里只有一只小巧精致的手機,是幾年前的老舊款式,很少女,看起來應該是某個女孩子的。
席錚覺得很熟悉,卻不知道為什么熟悉,這個手機到底在哪里見過呢?
在多次試驗之后,他無奈地認清自己控制不了身體的現實,只能任由身體自由活動,自己安靜地做個旁觀者。
“恒遠,去查一下那個女人然后匯報給我,就算她幾點上課幾點去廁所去了幾分鐘都要匯報。”身體在餐桌吃自己簡單的早餐,吩咐了一個讓席錚覺得自己很像變態的命令。
他以為項恒遠會拒絕,沒想到項恒遠很淡定地就接受了。
之后便是按部就班,去公司,開會,看文件,思考人生。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一切,席錚終于意識到,這是六年前,是席濤說過的,他和林盛夏剛認識的時間。
果然,快下班的時候,項恒遠拿著一本厚厚的文件進來,面無表情地開始匯報“八點二十起床,八點四十到達教室,課程是兩小時的公共課,中間有十分鐘休息時間,林小姐第一節課打了十二次哈欠,打了三次瞌睡,第一次五分鐘,第二次六分鐘……”
聽著這事無巨細的一天行程,席錚苦笑,原來那個時候的自己是這么在意林盛夏的嗎?那這么說來,那個手機也是林盛夏的了?
轉眼又是一天,席錚在辦公室里還沒坐穩當,項恒遠又匆匆敲門進來“席錚,林小姐到公司面試了。”
“面試?什么職位?”他聽見自己的身體這樣問道。
“是實習生。”
“哦,告訴人事部務必讓她通過。”
后邊的事即使不看他也知道,林盛夏帶著他演過的,他冒充面試的人去人事部和她一起面試,卻被她調侃“明明躺著也能賺錢”。
說起來,那張他看過的泛黃的欠條應該還在自己手里吧?
陸陸續續又經過了好多天,他和林盛夏從打打鬧鬧的歡喜冤家逐漸變成了戀人,那張結婚證也終于成了真,然而傅彤兒卻在這個時候出現。
她吃醋他卻左右為難更讓她失望難堪,終于他下定了決心要只對她一個人好,卻無奈發現,她已經不見蹤影,只能四處尋找。
傅彤兒做過的事情終于一一呈現,那些他遺忘了的記憶再一次重現眼前,很多沒有注意到的細節也在此時被他再一次發現。
比如傅彤兒時不時地消失,比如傅彤兒過于急切的想要和自己復合,比如她追到京城的所謂“偶遇”,再比如她陷害林盛夏,讓自己誤會。
心臟痛到難以呼吸,因為那時候對林盛夏的誤會,也因為那個時候自己的愚蠢。
恍惚又記起因為蘇韻而對林盛夏的一而再的誤會,席錚只能無奈苦笑,到底是有多愚蠢才會做出這樣三番兩次的誤會來?
就在他以為事情會有轉機的時候,他卻發現林盛夏再一次消失,連帶著她剛認的母親也跟著不見了,巨大的恐慌襲上心頭,壓得他快要喘不上氣來。然后他看到了那段虛假的視頻。
畫面里看不到臉的女人流產的視頻,他當時為什么堅定不移地相信那是林盛夏呢?并因此而記恨了她五年,不問不找不打擾,兀自思念與憎恨的五年時光。
他感受著這五年里所有的情緒變化,一直到席濤和顧阮阮婚禮那天,林盛夏身穿伴娘服淺笑出現,吸引著所有賓客的目光。
他問她為什么要回來,她卻只是冷笑。
也是那個時候,顧澤瀝出現,他總是溫潤如玉讓身邊所有人都感覺如沐春風,他和自己是不一樣的,他的愛意太滿,滿的連傻子都看得出來他愛林盛夏,然而連傻子也看得出來林盛夏對他只有朋友之間的友情。
他像個懵懂的頑童,用盡了所有自以為是的手段卻做些讓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一邊記恨她,一邊又想靠近她,追回她。
像是貓和老鼠似的,互相折騰互相戲弄卻又誰也離不開誰,她不松口他便死咬著不放,誰都沒發現傅彤兒已經越來越躁動不安。
小念失蹤了,調查之下得知是被傅彤兒帶走的,顧阮阮的無心之失讓席浩軒也離家出走,席氏集團陷入困境,這一切都好像開始向最糟糕的方向發展,唯一值得慶幸的,是林盛夏終于和他走到了一起。
盡管她還沒有松口,他卻能感覺到,他們重修于好只是時間問題。
他們為了公司也為了尋找小念而去了美國,她陪著他去走私軍火,與他在午夜逃亡,一次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卻毫無怨言。
席錚苦笑,以前從別人口中聽到這些,他只覺得那是一個很模糊的概念,甚至于美國軍火走私這些記憶都沒有人與他提過,林盛夏不想提,項恒遠不知道。
那些同生共死的誓言只是因為一場小小的車禍而變得煙消云散,他終于知道為什么林盛夏在心死之后會對自己如此冷淡,比起混蛋的自己,她已經足夠仁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