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念!”林盛夏猛地站了起來,眼前的濃霧瞬間消散,入目是淡粉的墻壁,粉是那種幾乎看不出顏色的粉。
很少女的吊燈,和她以前剛跟席錚住到一起時,買回家的那盞很像。
耳邊是此起彼伏的哭聲,嬰兒的嚎啕大哭夾雜著小女孩的嚶嚶哭泣,間或還有婦人的哀怨。
她感覺得出,自己的手被人握著,鼻息間是淡淡的消毒水味夾雜著濃郁的玫瑰花香。
她張了張嘴,什么聲音也沒有發(fā)出來,只能尷尬地閉上。
“盛夏,你醒了。”話音未落,席錚的臉已經(jīng)出現(xiàn)在她面前。
她偏了偏頭,瞇著眼,輕輕笑了起來。眼前的席錚和夢里的席錚漸漸重合成一個人,區(qū)別也不是沒有。
胡茬剃掉了,頭發(fā)洗過了,衣服也換掉了。
“笑什么?”席錚被她笑得有些莫名其妙,下意識地用空著的那只手去摸自己的臉,“我臉上有東西嗎?”
林盛夏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搞得席錚更加莫名其妙。
“席錚讓讓,醫(yī)生來了。”賀子晉早在林盛夏睜開眼的時候就已經(jīng)忍著激動跑出去叫醫(yī)生了。
回到S市以后,主治醫(yī)師就換成了一個中年女醫(yī)生,她走在賀子晉身邊,不客氣地把礙事的席錚撥到了一邊,又和藹地看著蘇雨玉“蘇姐,先把孩子帶出去吧,別吵到盛夏了。”
主治醫(yī)師是認識蘇雨玉的,當年她去京城進修,正好和蘇雨玉同一家醫(yī)院,對于蘇雨玉這個婦科圣手,她是崇拜萬分,甚至想過從腦外科轉到婦科去,只不過那時候自己年紀大了些,這才作罷。
但這并不妨礙她對蘇雨玉的好感和尊敬,而席家的事情她也從自家人口中聽過一二,原來以為和自己沒關系也就當個八卦消遣,這次轉院過來看到了蘇雨玉她才知道,一直以來自己同情的那個八卦故事女主角竟然是自己偶像的女兒。
這讓她原本對席錚的好感直線下降。
“盛夏,有哪里不舒服嗎?”可以說,主治醫(yī)師除了對席錚不假辭色外,對病房里的每個人都和顏悅色。
席錚在一邊尷尬地摸了摸鼻子,他什么時候受過這種冷遇?偏這人是一心為了林盛夏,他又不好說什么,雖然他并不知道是因為自己做的那些荒唐事才讓對方對自己沒有好臉色的。
林盛夏無辜地看著主治醫(yī)師,淺笑著搖搖頭,然后又想起什么似的,伸手指了指嘴巴又指了指嗓子。
主治醫(yī)師愣了一下,隨后啞然“這是正常現(xiàn)象,你昏迷太久,沒怎么喝過水,聲帶干澀,等下喝點溫水就好了。”
聽到自己聲帶沒問題,林盛夏放了心,感激地沖對方笑笑,比著“謝謝”的口型。
“好好休息,一會我讓護士來接你去做個全身檢查看看有沒有后遺癥。”無論是出于對林盛夏遭遇的同情還是出于對蘇雨玉的崇敬,主治醫(yī)師對林盛夏都是百分之百好心的。
她不再留下來打擾林盛夏,而是準備離開去做準備。經(jīng)過席錚身邊時,她皺了皺眉頭,淡淡地點了點頭“席先生喂林小姐些水吧。”
主治醫(yī)師走了,賀子晉去繳費了,蘇雨玉現(xiàn)在放下了心,于是哄好了小念,一起送席康樂回去了。病房里只剩下了席錚和林盛夏。
一個淺笑盈盈,一個尷尬萬分。
席錚倒了一小杯熱水,又拿了個洗干凈的碗接了些冷水,將熱水杯放進去后還不停地在吹氣。
傻里傻氣的動作,讓林盛夏彎了眉眼,越發(fā)覺得愉悅。
“你是不是覺得我特別蠢?”席錚不經(jīng)意間看見林盛夏的笑臉,有些氣惱,索性不吹了,故意瞪著眼唬她。
她點了點頭,笑得越發(fā)明朗,對他沒有半分懼意。
席錚覺得自己挺沒意思的,人昏迷的時候他一心就想著把人叫醒,等人真的醒了,他又萎了,不知道該怎么和林盛夏相處下去。
水溫已經(jīng)涼了許多,席錚小口抿了一點,覺得溫度不燙了,才把林盛夏扶起來,讓她靠在自己懷里。他已經(jīng)脫掉了西裝,扶著林盛夏的動作也是小心翼翼,生怕扯到她的傷口。
林盛夏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有多久沒有像這樣靠在他懷里過,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那是她以前很喜歡的檸檬味沐浴露。
她能聽到他此時強有力的心跳聲,每一下都鏗鏘而劇烈。她抬著杯子的底,小口小口喝著水。
溫潤的液體劃過喉嚨,讓她干澀的聲帶變得溫和了許多。
她還是瞇著眼,像只準備偷腥的貓,亮閃閃地看著席錚。
“看著我干什么?”席錚有點崩潰,林盛夏這次受傷不會傻了吧,怎么一直盯著他笑,盯得他毛毛的。
“你說的話我都聽到了。”她還是小狐貍似的笑,半瞇著眼,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他,不放過他任何一個細微的表情。
席錚僵了僵,嘴角很明顯地抽了兩下“呵呵。”
他除了呵呵干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因為自詡聰明的他此時完全看不出林盛夏的想法和態(tài)度。
“不要笑,我真的聽到了。”林盛夏以為他不信,皺起了眉頭,自然而然地就撒起了嬌。
撒嬌之后,兩個人都愣住了,忘了過去的席錚并不知道他有多久沒感受過她的撒嬌,但他記得從他有記憶以來,她從來沒有這么軟萌的時候,大多數(shù)時候都是一副悲切的模樣,看著他,欲說還休。
而有所有記憶的林盛夏卻是有些不好意思,當年懷著小念遠走他鄉(xiāng)之后,她就徹底把自己全副武裝起來,很少會露出小女兒姿態(tài)。
再回國,席錚又像個傲嬌鬼,嘴上說的和手上做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再加上后續(xù)的亂七八糟,她也完全沒了小鳥依人的心情,每天都在不停地暗示自己要堅強,要撐住,不能縮。
久而久之,她都快忘了,自己其實也曾經(jīng)是個軟噠噠萌萌噠的小女孩,也會和愛人撒嬌胡鬧,也會脆弱需要保護。
“席錚,你說的那些話,還算數(sh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