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沒過多久就被寧遠航言中了。本來Nadia說好一家三口要來買保險的,機票都訂好了,結果公司臨時有事爽約了。孟琦琦嘴上說的沒關系,心里差一點兒就罵娘了,本以為這個月穩了,結果真應了寧遠航那句話,佛系跑單把自己跑黃了。寧遠航把孟琦琦叫的辦公室里,翹著二郎腿說:“做我們這行雖然說上班時間沒有硬性規定,但是你要保持每天上工的狀態,別覺得這個月指標完成了就歇半個月,你沒有一定的拜訪量,就會像現在這樣,人家不來了,你這個月沒流水了。”
然而這還只是個開始,就好像約好了似的,之前說好要來的幾個客戶,要么就是通行證過期了,要么就是找個借口就不來了,孟琦琦又陷入焦慮頹喪的狀態,這種反復低潮的周期太短了,她都不好意思跟別人說,大不了這個月先白著吧,只是她又要面對寧遠航每天的冷嘲熱諷。
寧遠航這個人和陸向榮比起來脾氣好太多,而且特別善于夸贊別人,關鍵是即使吹出彩虹屁也會不動聲色地讓人受用無比。如果趕上他心情好的時候,即使這個月沒開張,他也會說:“好飯不怕晚,一來肯定是大單啊。”然后順便夸一下鞋子很漂亮。女人就是這樣,如果被男友以外的異性夸漂亮,會很有戒心,但是對方如果稱贊自己的穿衣打扮,只能說明這個男的太有品味了,連自己這點小心思都可以看出來。所以寧遠航帶領了一支娘子軍,剛畢業的,未婚已婚生娃的,有幾個男士也多是part time,以至于公司開會的時候有一種皇帝坐擁三宮六院的感覺。當然寧遠航是個愛惜羽毛的人,和太太相愛多年還有兩個極漂亮的女兒。
“做我們這行,聲譽比什么都重要,08年金融危機的時候栽了一批人,那些人賣投資型保險,拍著胸脯跟人家保證收益率,結果賠了,被人家找上門來,只能跑路。還有哦,最近很多人都這么干,為了拉人頭私下承諾回傭,甚至還有些拿不上臺面的交易,這都叫一錘子買賣,到時候出了事又要跑路,所以暫時的收益起伏不要太在意,關鍵是持之以恒地跑客戶。”
當然如果他心情不佳的時候,他的毒舌程度也會讓人望塵莫及。“有時間和同事抱怨出去跑單嘍!有時間在這里分析來分析去為什么不出去見客戶?人家大媽都能賣出去你為什么不能?你比客戶還害羞等著客戶來舔你嗎?你以為你是誰?”孟琦琦被寧遠航逼得鬼火直冒,恰在此時,她接到一個陌生來電。
一接通是個低沉又熟悉的聲音:
“孟琦琦,我是呂一帆,我這兒有個朋友要買你們公司的年金計劃,總額五十萬美金,躉交,明天一早交易中心開門我們就過去,客戶資料一會兒發給你。”
這可能就是天上掉餡餅吧,孟琦琦放下電話拿出電腦找出那份年金計劃,心臟狂跳,媽呀!傭金二十萬港幣啊!
孟琦琦提前準備好材料后,和秘書那里預約好VIP房,就拎著文件包準備下班,一出電梯剛好碰見從外面回來的寧遠航,他精光一閃,說:“哎呦,大單來嘍?”孟琦琦莞爾一笑,“哪里哪里,一般客戶啦。”寧遠航說:“明天等你好消息。”孟琦琦走出幾步遠了,寧遠航又叫住她:“我覺得你可以換個發型,現在這個不夠有氣場。”
孟琦琦也不知道為什么會跟喬楓一起做頭發。上次裝家具的時候她和齊修遠、亓蕊、喬楓、大朱拉了個群,齊修遠非要起名叫“拉仇恨”,她只在群里問了一句有沒有熟悉的發型師,就被喬楓忽悠到深圳陪他去做渣男錫紙燙。那位Tony老師造型有點夸張,梳了一個像日本武士一樣的小揪揪,穿得衣服左一片兒右一片兒的,過于夸張。于是孟琦琦千叮嚀萬囑咐,她要一個簡單大方的發型。可最后還是被整了一腦袋卷兒,更鬧心的是從下午四點一直弄到晚上八點,群里亓蕊發消息問:“什么造型要搞那么久?”喬楓賤兮兮地回復說:“第一次帶琦琦出來,當然要持久!”齊修遠上發來問號臉:“我不在,你們都發生了什么?”過了好半天,等Tony老師幫兩個人吹干頭發打完發蠟,喬楓發過去一張大頭合影照,說:“我們變成了一對兒渣男渣女!”
齊修遠發來一張伏地大笑的表情包,亓蕊卻說:“賊時髦!”經常潛水偶爾冒泡的大朱發了一串兒捂嘴笑的表情。
可是第二天一早,孟琦琦洗完澡吹完頭,整個人都要崩潰了!她根本無法駕馭自己的卷毛,怎么梳都有點風塵氣,這下可是有氣場了,快成砵蘭街的洪興十三妹了。無奈下,孟琦琦只能把碎發編起來總在腦后扎成麻花辮,把整張臉都露了出來。就不該一沖動跑去燙頭,還不是因為今天會見到呂一帆嗎,女人啊女人,一遇到帥哥就變得特別刻意。
等孟琦琦趕到交易中心,呂一帆領著人剛到,對方是個年紀不大的高管,進了室內還戴著高爾夫帽,墨鏡架在帽檐上,一副拽炸天的樣子。他跟孟琦琦說自己境外炒股小賺了一筆,想要做點保障性的投資,還反復和孟琦琦確認是不是第二年想取就可以全取出來,孟琦琦說:“可以的,只不過得不到紅利,并且會扣除一定保管費和手續費。”他說:“所以這怎么能叫返還本金呢?我存一百你退我九十五。”孟琦琦解釋到:“沒有那么高了……”呂一帆插了一句:“你跨行轉賬不也得交手續費嗎?”對方冷哼了一聲兒,終于耐下性子來配合孟琦琦簽合同,他一邊漫不經心地簽字一邊轉頭沖呂一帆說:“剛才我跟你說的事兒你好好考慮一下,現在是個風口,國家大力發展互聯網金融,你就看著不動心,不想親自下場當一把弄潮兒嗎?”呂一帆用指甲輕輕劃著咖啡杯上的燙金花紋,若有所思地笑笑,對方湊近了更進一步:“現在幾個分投可都跟過來了……”然后他報了幾個國內著名的投資大佬,只見呂一帆附和著點點頭,慢慢抿著咖啡,一句落地的話也沒說。
孟琦琦還需要最后核準一遍信息不得不打斷對方,只見呂一帆已經起了身,交代孟琦琦說:“我朋友一會兒寫支票給你,我有事兒,先走了。”說完拍拍朋友的肩,匆匆忙忙地離開了。這客戶等呂一帆一走立馬就拉下臉來,寫支票的時候也很不耐煩,去收銀臺入票的時候一看排了五六個人,更是沒好氣地說:“我交這么多錢還要排隊嗎?”孟琦琦忙安撫到:“最近不是瘋傳要限制境外消費嗎,買保險的人就一下子多了好多,不過您看,馬上就排到了。”客戶的眼里滿是不屑:“你們是不是專門就做兩個窗口啊?顯得你們生意很好!”孟琦琦心說這不是找茬嗎?可臉上還是掛著職業笑容:“誒,到您了,您這邊請。”
孟琦琦把客戶送出交易中心,一轉身就輕聲罵了句:“神經病吧!杠精!”這時候投保生效的短信也發了過來,孟琦琦想到不管怎么說呂一帆這飛來一單直接幫她完成了整個年度的任務,所以還是發短信感謝他照顧她生意,呂一帆的回復很簡明:“不客氣!”然后發來了他的銀行賬戶,孟琦琦一拍腦袋,自己真是被大單砸暈頭了,這二十萬跟自己有什么關系呢?還不得退回給呂一帆,這是他們Broker之間不言而喻的規矩,之前她也幫亓蕊和寧遠航簽過,只不過幾千港幣退了也就退了。可這是二十萬啊!呂一帆他缺錢嗎?
這還不是最難受的時候,那二十萬在孟琦琦的銀行賬戶上還沒爬穩呢,就被她狠心轉走了,雁過連個毛兒都不剩。所以當寧遠航早會時笑稱她是大單王的時候,她一點也不開心。
亓蕊說:“嘿嘿嘿,別太貪心啦,你入職半年就已經MDRT了,你后半年玩著就過來了!況且傭金不歸你,可你還有獎金啊,也不算少了。”
看孟琦琦還是郁郁寡歡的,亓蕊調侃到:“你是不是不開心人家沒有憐香惜玉啊?不過我的第六感告訴我,他找你簽一次,就還會有第二次,是不是有點期待了啊?”
孟琦琦不知道該不該期待,就像冷宮里忽然被翻了牌子。但是有一點她很明白,最后繳稅的時候是按總收入來算的,單再大不歸她一切都白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