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果用一句話形容顧遲的心情,就是現在非常后悔。
一個月前,他的傻/逼領導在周日夜晚要求他第二天晨會交方案的時候,他就應該直接辭職才對。
如果他那個時候辭了職,就不會因為沒做好方案得罪領導,沒得罪領導,就不會被派來出這趟吃力不討好的差。
又或者,他就應該連夜加班,那樣說不定就猝死了呢,也挺好的。
如果沒來機場出差,就不會在機場的行李轉盤處跟前男友狹路相逢,更不會猝不及防被前男友信息素刺激到當場暈倒。
他失去意識前一秒,看見前男友放大的臉和慌亂焦急的表情,心想麻煩了。
不出意外,他在醫院醒來后,第一時間還要面對打電話發火的領導,這叫雖遲但到。
“顧遲,你到底怎么回事?那邊說沒有接到你,給你打了二十幾個電話都不接。”
顧遲默默將手機移遠些,好像那頭領導的口水要穿過聽筒噴出來,充滿激情地噴他一臉。
天知道他深吸了多少次氣才開口:“抱歉,經理,我在機場遇到了一點意外。”
“你跟我說抱歉有什么用,人家在機場等了你半天!”領導的語氣特別暴躁,“就算有什么意外,你就不會給人發個消息說一聲嗎?你還想不想干,啊?”
“我暈倒了,就在拿行李的時候。”反正不是面對面,顧遲也不怕他,甚至態度也不大恭敬,“現在我人還在醫院呢。我今天得請假了。”
聽到他的答復,這段時間天天玩命壓榨他,讓他加了一個月班的領導也突然沉默了幾秒。
但資本家之所以為資本家,就是因為他們從來不會真正反省自己,甚至不會真的愧疚,只會顧左右而言他和避重就輕。
領導短暫心虛的停頓過后,竟然再次開啟以訓斥為主的自說自話模式。
“不是我說,小顧,你這身體也太差了。”領導說,“我們這個組,平時就屬你請假最多,好不容易讓你出個差,你還在機場暈倒,你們Omega怎么都……唉。”
那語氣,好似恨鐵不成鋼的家長,而他是個不成器的學生。
顧遲出離憤怒了,他沒想到這人熱愛充當精神企業主也就算了,還他媽搞性別歧視。
“但我績效一直最高啊,還有請假,入職的時候我就跟您說過。”顧遲頓了頓,正要繼續組織更有力的語言反駁這個搞歧視的**,就聽到了病房門被推開的聲音,以及——
“你結婚了?!你什么時候結的婚?除了我你怎么找得到人結婚?”
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表情,熟悉的前男友。還是雖遲但到。
顧遲舉著電話,呆滯在病床上。
在手機聽筒里搞歧視的領導也呆滯了,跟著前男友問了一句:“你怎么找得到人結婚?”
doublekill!
“我沒有。”顧遲只想再暈一次,但這會兒他頸后已經貼上了抑制貼,連前男友的信息素都聞不到,整個人神清氣爽,裝也裝不出來,只能說句:
“我這邊不太方便,一會兒再給您回電話吧”,干脆就把電話掛了。
他正想和前男友說說清楚,沒想到前男友更激動了:“你給誰打電話我不能聽?還要一會兒再給他回過去?”
顧遲還沒來得及回答,前男友又一把按住他的肩膀,目光掃向他的手機,陰陽怪氣道:“哦,是老公啊?”
顧遲:“??”都說了沒有結婚?到底為什么會覺得我結婚了?
前男友拉著他的手機,顧遲一用力,前男友沒拉動,臉色更差了:“你找的什么人這么寶貝,給我看看都不行?買賣不成仁義在,爛船也有三斤釘,瘦死的駱駝比馬大,朋友也不能做了是嗎?顧遲,你非要這樣撕破臉皮!”
顧遲幾乎眼前一黑。
沒想到一別數年,前男友還是一點長進也沒有,一如既往地選擇性聽不懂人話。
等我有錢了,先給他買個正常人的腦子,就算分手禮物。
“看你的表情,你這是知道錯了?要不然現在給他回電話吧,”前男友抓住他的手腕,面色陰沉,皮笑肉不笑地說,“我就在這兒聽著。我記性比你好,很多事還記得,就跟他講講你怎么對我冷血冷酷始亂終棄的。”
顧遲被他氣得腦子里“嗡”的一聲轟鳴,霎時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句:果然還是他媽的應該辭職。
2.
“顧先生,”主治醫生拿著記錄本從門外走進來,身后跟著幾個住院醫和護士,擠滿了病房,打破了兩人的僵持,“您現在感覺有沒有好一點?”
顧遲深呼吸三次,強行把手腕從前男友手里拉了出來,用了他能用的最禮貌的語氣,冷靜地對醫生說:“好多了。謝謝醫生。”
“不用謝,”醫生在本子上記了一筆,又看了前男友一眼,不冷不熱地說,“產后omega腺體敏感是很常見的事情。”
聽到產后兩個字,顧遲心重重一沉,他懷疑自己臉都白了,心跳快如鼓擂,一眼都不敢去看前男友,能坐在病床上沒跑已經用盡了他最后的力氣。
醫生沒看出來,還在繼續交代:“一般我們國家的產后護理手冊上都會詳細說明的,建議你們回家再好好看一看。”
“給產后omega發放安撫素是一方面,”說到這里,醫生再次看了前男友一眼,非常具有針對性地說,“我們同樣建議,有些需求比較大的alpha在這段時間里離自己的omega遠一點。畢竟以后兩個人相處的時間還長。生產對omega來說是很痛苦的事,有些alpha,可以的話還是要懂得節制。”
醫生又看看顧遲,顧遲什么話都說不出來,呆呆地看著醫生,半晌說了句好的。
醫生又轉向前男友:“這位,周先生?護體手冊免費發放,您要領一本嗎?”
前男友皮笑肉不笑地對醫生說:“不敢當,孩子可不是我的。”
他表情冷淡,語氣卻有點酸,像個被拋棄的怨婦。
醫生一愣,突然皺起眉頭,自言自語道:“不可能啊,只有標記——”
“啊!”顧遲當機立斷大喊一聲,面無表情地左手捂住了自己的胃,右手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腿,努力擠出了一點淚花,對醫生說,“醫生,我胃痛。”
醫生:“??”
“真的痛!痛得快死了。”顧遲說。
他感覺到前男友在看自己,但管不了那么多了,繼續告訴醫生:“能不能給我配點止痛藥?”
3.
醫生帶著住院醫出去了,病房又恢復了寧靜。
不同于剛才劍拔弩張的氛圍,前男友的臉色變得無比陰沉,他看著顧遲。
時間遲緩凝滯,一分一秒都難熬。
深秋時候,窗外金黃色落葉漫天飄飛,冷風吹起窗簾,吹進病房,顧遲不由自主打了個寒顫。
顧遲躲開前男友目光。
“啪。”他聽見動靜抬頭,原來是前男友去關了窗戶。
“你老公不知道照顧你吃飯嗎?”前男友問,一邊打開空調暖風。
“……”顧遲本來想跟前男友好好說,告訴前男友自己沒結婚沒老公甚至對象都沒有,但是“產后omega腺體敏感”實在是繞不過去的話題,權衡利弊,顧遲用沉痛的語氣對前男友說:“他已經死了。”
前男友呆住了。
顧遲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即使在醫院照妖鏡一樣慘白的燈光下,前男友的外表還是那么出眾。
開口說出來的話還是和兩年前分開時一樣欠扁,眼神也還是一模一樣騙人。
他呆呆地看著顧遲,顧遲有一剎那的心軟,但是想到家里還在滴口水滿地爬的幼崽,他堅定地狠下心,告訴前男友:“檢查出懷孕沒幾天,他出車禍離開了這個世界。我不忍心讓他父母成為失獨老人,生下了這個孩子。”
說完,顧遲低下了頭。隔了片刻,對前男友說:“剛才打電話來的是我領導,罵我為什么不接電話。”
前男友看了他很久,幾次欲言又止,好像還有點生氣。
顧遲心想,這狗嘴不知道又要吐出什么狗話。
最后前男友說:“怎么你剛懷孕他就死了,我覺得他是個接盤俠吧。”
顧遲:“……”
前男友帶來的都是養胃的東西,看他的眼神也起了變化。
顧遲吃了半碗前男友買的小米粥吃不下了,放下了勺子,前男友突然說:“再吃點吧,等會兒我跟你回家,孩子在家里?”
顧遲又有些暈了:“關你什么事啊你還要跟我回家。”
“我可以當下一個接盤俠啊。”前男友理直氣壯地說,“你要早點走出來,從今天起我就是孩子的親生爸爸。”
雖然前男友真的是孩子的親生爸爸,但是顧遲還是想讓前男友立刻滾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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