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前男友生氣了,大概。
把前男友惹生氣是一件挺不容易的事情,這人的腦回路大部分時候都是在把別人搞瘋,而前男友生氣的時候,也還是在把顧遲搞瘋。
這種時候,就不得不尋求一下場外援助了,而周晟無疑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周晟對顧遲來問他,倒很是驚訝,不過他那邊的聲音聽起來挺懨,不太有精力回答:“之前想跟你聊聊,你沒在,現在我在醫院呢,過去找你就比較困難了。”
顧遲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是身體出什么問題了?”
他的電話撥過去,最開始都不是周晟本人接的,而是助理,助理說周晟現在不方便接,有什么事情直接轉告她就好。似乎是周晟聽見了,讓助理拿過去的。
“是好消息。”周晟笑了笑,“我全身的主動脈置換成人工血管了,現在情況穩定,說不定還能再折騰幾十年呢?”
聽起來實在兇險萬分,顧遲都聽得緊張:“那周齊……”
“他來了啊!敝荜烧f,“簽字都是他簽的。結果看到我沒事,馬上就走了,我一睜眼都沒看到人。怎么了,有什么事?”
比起這生死攸關的手術,顧遲實在覺得自己這點破事太耽誤周晟的時間,但不問也找不到其他人了:“您知道徐懿文是誰嗎?”
周晟的聲音聽起來比顧遲還困惑:“誰?你知道嗎?什么徐懿文。”
他在問助理,助理說:“一個小明星,我好像在飯局上聽人說過,代言個快消還好意思耍大牌,代言期一過就沒續約!
顧遲從來沒有關心,這么一聽就更摸不著頭腦了。
周晟似乎低聲和助理說了幾句話,一陣腳步聲以后,周晟的聲音才響了起來:“我的確不認識他,不過如果你想問點其他問題的話,也許我能幫到你一些!
顧遲有種不祥的預感,理智告訴他這個時候讓周晟好好休養,然后秒速掛掉電話,假裝什么都沒發生過絕對比聽下去要好。
但他還是沒有這樣做,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等著周晟給他宣告刑期。
“他跟我說過一點,”周晟講話很輕,簡直不符合他那高大的形象,“突然來找我,說要去國外讀大二,特別理直氣壯,讓我幫他走關系。我很奇怪,還開玩笑問他,不留在X大跟你學長雙宿**了嗎?但他說了一句話,我就不太好追問下去了。”
周晟到現在還記得那句話,那是周挽越唯一的一次,把傷痕展示給周晟看。
周挽越說:“我不想總是當別人的第二順位!
周晟后悔了很多次,在對父親不太有指望,甚至轉為敵對關系以后,他總想穿越時空改變當初自己的行為。為什么那么愚蠢地想要得到認同,想要讓父親認為他是懂事的,不任性的。把一個本來就沒有得到過多少愛的未成年人帶出來,又沒有讓他獲得想要的東西。
所以他總是在擔心著周齊的心理問題,雖然他知道。這家伙一直都在敷衍他,從來沒有認真地做過咨詢。周深甚至還問過周齊,需不需要把名字再改回來,周齊莫名其妙地看向他:“改來改去干什么?我畢業證上就寫的這個名字!
周齊又說:“不過的確三個字的名字好聽一點,我如果以后有孩子也要取三個字!
周晟友情提醒他:“你是同性戀!
而且還是一個跟周晟一樣,寧愿讓家里斷子絕孫的同性戀。
周齊那時候說,假設而已。結果沒多久就神經得更厲害,拽著顧遲說他已經有了孩子,周晟也很想敲開他的腦袋看看里面到底有什么。
周晟并不怎么埋怨顧遲,哪怕顧遲的心里或許真的有什么第一順位,他也是很喜歡周齊的。這種事情非要追求什么唯一且第一,那是周齊這種不清醒的人才會考慮的事情。而且周齊后來不也回去找顧遲了嗎?
顧遲卻很不解:“什么第一第二?他在開什么玩笑嗎?”
他一邊打著電話,一邊也沒閑著,電腦也開了,在搜索頁面上輸入了“徐懿文”三個字,很快彈跳出來這個人的個人信息。
徐懿文,原名何垚,X大畢業……
下面的信息就不是權威媒體了,而是各種娛樂論壇的八卦總結,貼出來幾張照片,說是徐懿文大學期間的,整容前的形象。
也并不難看,只是很明顯動了骨頭,又墊了下巴。而這原本的樣子,就讓顧遲一眼認了出來。
這個何垚在學校的時候,也是個文藝愛好者,演了很多舞臺劇。顧遲倒不是對這個人印象多深,只是戲劇社的大部分戲都是免費的,有時候也不是太受歡迎,就需要找人來分發免費票,顧遲就是經常受到委托的那個人。
他也和周齊去看過好幾次,那時候大學新校區附近還沒有開發出來,一片荒蕪,顧遲又沒有什么浪漫情懷,只能找到這種最簡易的娛樂活動。至于看的戲到底都演了什么,他基本都已經失憶了。
他只記得周齊越來越高,上了大學都還在長,搞得他一米七幾的正常身高都被襯托得矮了一截。每次出來都帶著高熱量的零食,燈光暗下來的時候,顧遲去拿吃的,總能不小心碰到周齊的手指勾住他的。這樣一來,顧遲就更沒心思看舞臺上在表演什么愛恨情仇了。
甚至直到和周齊在學校里的最后一次見面,都是一起去看戲。周齊有課要晚點到,他買了兩杯奶茶在門口等著,何垚先到了撞上他,還打了聲招呼才進去候場準備。
等等……
顧遲總算想了起來,不過這個記憶不是始于周齊,而是來自某位非著名面相大師鄭承嗣。
很久以前,鄭承嗣說:“我覺得你那個學生像一個人!
“上次學生會湊人數,發免費票讓我們去看的那個原創話劇,你不是也去看了嗎?那個男主角,除了臉有點太方,五官都還挺像的。”
還有別的……
前男友說:“我剛回來的時候,你電視機都沒關,還在放徐懿文的專訪。”
坐在一起的時候,前男友一點不禮貌地調臺,那個時候,電視里似乎也是在放這個徐懿文。
有幾次拿起手機,一不小心就發現前男友又臉色不好看,還在問菜不好吃嗎,那時候,App上自動顯示的、一閃而過的開屏,好像也是徐懿文。
徐懿文,或者說何垚,真的跟周齊像嗎?顧遲忽然有些不確定了起來。
他跟周晟道了謝,掛斷電話,全神貫注研究著這位明星的長相。
眉眼和鼻子,的確是有些相似之處的,因為那點相似,顧遲在學校里的時候,也確實會忍不住多看幾眼,畢竟是和自己男朋友長得有些像的人?墒浅酥,他對這位仁兄再無別的任何了解,甚至連個聯系方式都沒有,大學時候的很多“朋友”都是這樣的,見面的時候笑呵呵,分別了就沒有再見過。天可憐見,他如果有聯系方式,現在就會拿出微信,立刻馬上,狂敲這位徐懿文:“大哥我求你了,別買營銷了行嗎?到處都是你,我男朋友還以為我是個癡戀你的基佬拿他當替身!”
“你在看什么?”周齊冷淡的聲音從顧遲的身后傳來,顧遲嚇得一抖。
顧遲下意識就去關電腦頁面,但他剛才搜出來幾十條網絡信息,關了一個頁面,下面還疊著另一個頁面,一張又一張,全是徐懿文的整容臉。
“別關了!敝荦R說,“都看完了,還關什么!
“你真的誤會了……”顧遲很是崩潰,“我真的跟他不熟,話都沒說過幾句!
但他沒有說完,周齊俯身下來,抵住顧遲的唇,似乎不想再聽。
“我知道,你是喜歡我的是嗎?”周齊問得很溫柔。
他又像小動物一樣,頭發蹭著顧遲的脖子:“我上一次,遇到那個高中的學習委員,她說知道我對她沒什么興趣,但她很好奇我喜歡什么樣的。我就又想起你了。”
“不對,我一直都在想你。”周齊說,“只是可能今年,我哥做了兩次大手術,我比較沒良心,坐在病床邊上的時候也想起你,覺得你大概也不會怎么愛惜身體,一定經常飽一頓餓一頓,就很想來看看你。我以為我已經不一樣了,可以接受自己是別人的次要選擇!
但好像還是很難。
“操!鳖欉t又罵了一次臟話,趁著周挽越停頓的時候,他把周挽越的嘴堵住了。
“你比他好看多了!鳖欉t說,“你哪個方面都比他好多了!
除了你腦子有坑。
可是,平心而論,周齊的腦子長久以來一直有著月球一樣多的深坑,顧遲也沒有因為這個就放棄過。
他一直都知道周齊是這樣的,缺少了很多成長過程中應該有的元素,變成了獨一無二的周齊。多么荒誕的誤會,可是周齊愛他。
……
顧遲突然又有了很荒謬的想法。
室友曾經跟他說過一個美劇,說里面有個人做慈善發了瘋,把家財散盡以后,還要給人捐器官,捐一個腎給別人就算了,讓他捐兩個腎,他居然也愿意。醫生就發現這人不對勁了,沒有人會慷慨得愿意捐兩個人,除非生了病。
后來一查,果然是甲狀腺出了問題,影響了整個人的情緒和思維。
顧遲在這個瞬間,很想把所有的東西都給周齊。不再像以前那樣有所保留,帶著猶豫和顧忌,兩個腎也好,所有的血液和骨頭也好,周齊如果開口,他都會給周齊。
永遠不是什么只能排第二順位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