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云馥坐在了椅子上，自顧自的倒了一杯熱茶喝，她剛才在來的路上，跟海上飄聊天，聊得嘴皮子都干了。

靜妃撩開了薄薄一層的輕紗床幔：“我在這里的事情，她已經知道了。”

“嗯。”云馥微微頷首，“然后呢？”

“唉。”靜妃深深嘆了口氣，“沒有然后了。云馥，對不起，是我不該任性去外面看戲。一定是今天在外拋頭露面，被官府的人發現了。”

“這不是你的錯。”云馥正色道，“這一天，早就應該到來了，不是嗎。”

靜妃啞然失笑，拔下金簪，挑動著青色的火苗：“是啊，早該如此了。我本就是一個多活了二十年的人，這已經是上天給我莫大的恩賜了。”

云馥深深嘆了口氣：“事到如今，你還是不打算告訴我，你和徐皇后之間究竟發生了什么嗎？”

靜妃眉頭緊蹙，定定的望著她，許久之后卻是苦笑一聲：“不是我和她之間發生了什么，而是我知道了她一個秘密。”

果然和云馥猜想的一樣，靜妃手上有徐皇后的死穴。二十年來，靜妃是皇帝親封的妃嬪，又生下了皇子，后者不敢動她。

所以，只能用一些腌臜手段，將她整個人都逼瘋了，讓她說的所有話全都變成了瘋話。

現在，她恢復了記憶和神志，而且也隱姓埋名回到京城了。

高堂之上的那個女人，終于是坐不住了。

“什么秘密？”云馥眸色一冷，正色問。

靜妃唇角牽出一抹苦澀的笑，卻是搖頭：“知道這個秘密的人，都死了，我是最后一個。

云馥，今日是你我二人最后一次見面了。我打算找機會，見到皇上，揭發徐皇后的罪行。”

“你這是何意？”云馥眼皮子猛地一跳，“什么叫最后一次見面？”

“這件事，非同小可。我也并不一定能夠成功，如果我失敗了，注定是會離開這個世界的。”

靜妃沉聲說著，站起身來，面對著窗外漆黑夜色，背影凄涼：“請滄王看在我兒是他親兄弟的份上，還請王爺和姑娘能夠善待我兒。”

她以前隱忍不說，是害怕連累到葉玄德。事到如今，她最掛念的，也是遠在蕓州的葉玄德。

可憐天下父母心！

“皇宮層層把守，而且，現在徐皇后已經察覺到了你的存在，你以為你能進宮？”云馥問道。

“我自有辦法。”靜妃長嘆了口氣，無盡凄涼。

“你不必如此，辦法多得是。”云馥拉著她坐下，燭火跳動，將二人的影子也拉長。

靜妃苦澀一笑，搖頭道：“我素來知道你聰慧過人，可是，這麻煩是我自己招惹的，我又怎么能讓你來摻和到這里來。”

“不用你讓我摻和，”云馥也露出一個苦澀的笑容，指了指腳下，“我已深陷泥潭，無法自拔。”

“你應該還保留著在蕓州的記憶，應當知道，當初葉玄鶴為什么要藏身在雲王府吧。”

靜妃眸子凝視著她，微微頷首：“知道。可是，徐皇后和太子已經受到懲罰了。想必，也不會再對滄王下手了吧。”

云馥搖頭：“未必。徐皇后的目標很明確，她要鏟除所有對太子登基有威脅的人。雖然不知道你手里的秘密，跟這個有沒有關系，但我們滄王府和你都是徐皇后的敵人。

與其你一個人以身犯險，萬一得不償失，你讓雲王如何。娘娘，不若我們一起聯手。”

靜妃聽得心驚膽戰：“可是，如果我連累了你們怎么辦？”

可事到如今，哪有什么連累不連累的，徐皇后早就已經想將他們一網打盡了。

“你一個人勢單力薄。”云馥寬慰她道，“眼下滄王也快從邊境撤回了，再過幾日，他就能回來了。”

“嗯。”靜妃一直緊皺的眉頭，終于是緩緩放松了一點，“如果滄王愿意和我合作的話，那么，扳倒她的可能就會大很多。”

云馥微微頷首，望著她的脖頸：“還疼嗎？”

“不疼了。你那護衛好生厲害，他只是經過我這凌煙閣，就察覺到里面不對勁。”靜妃捂著脖頸，眼里滿是慶幸。

“嗯，我會讓海玉堂這幾天都跟在你身邊，好好護你安全。”云馥甜甜一笑，“放心吧，京城里打得過他的人寥寥無幾。”

除了陶嘉榮。

不過，徐皇后既然派的是刺客，那說明她也擔心，這件事不能讓官道的人去做。

所以……

等等——

有什么在她腦海中一閃而過。

云馥緩緩闔上眼睛，無數線索在她腦海中連接成線。

“云馥，本宮為你準備了一份大禮。將來，你一定會后悔你如今的所作所為。”

那日徐皇后在她耳邊低語的話，一遍遍在腦海中回放。

如果，揭露海上飄江洋大盜，讓九捕司的人來抓捕他就是徐皇后的禮物，那么，她現在為什么又派一個殺手來刺殺靜妃？

她難道不知道，江洋大盜海上飄，實際上武功高強，出入王府猶如探囊取物，輕松自如么。

云馥頭疼的揉了揉太陽穴。

靜妃眼底閃過輕微的詫色：“云馥，你是想到了什么嗎？”

“沒事。”云馥閉眼答道。

所以，她想錯了。從一開始，她就想錯了。

海上飄的那件事，是莊太師搗鬼，而不是徐皇后，他們依舊是兩個分開的派系。

那么，徐皇后要送上的大禮，究竟是什么？

心底不知為何，升起了無限寒意，令她頭皮發麻。

忽然，她猛地抬頭，看著漆黑的夜色。穿過這厚重的夜色，往北一直走，就能到達葉玄鶴現在所在的北方邊境。

馬蹄聲在寂靜的夜里響亮無比，那馬蹄踩過無數小水洼，濺到馬鐙上的那一雙墨色官靴。

那人卻未曾沒有半分動容，一只手緊緊抓著韁繩，策馬奔騰。

“姑娘！”

外面有人喊道，云馥從胡凳上驚坐起，又聽見外面的聲音更加急切：“姑娘!”

“是管家的聲音。”靜妃心中一緊張，“難道是那個刺客逃走了嗎？”

“應該不是。”云馥沉聲道，“你身上還有傷，好好歇息，我會讓海玉堂在外面守著你的。”

話音剛落，外面又傳來急切的呼喊聲，她只得大步流星的開了門。

只見余管家急得抓耳撓腮：“姑娘，你可算是出來了。快，快跟我去白鶴院，王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