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黑云遮住了微弱的月光。
許久未曾打開過的柴房木門,門外忽然傳來了窸窸窣窣的聲音。
爐灶旁,一個渾身是傷的女人,聽到這個聲音,害怕得渾身發抖。
她想不明白,為什么已經結束了二十年的事情,終有一日會水落石出。
咔嚓——
木門嘎吱一聲被打開,一個欣長的人影慌忙跑了進來:“娘!”
秦夫人灰敗幾日的眸子,瞬間充滿了希望,可是很快,那希望又變成了深深地擔憂。
“你來這里做什么,千萬別讓人看見你來找我。”秦夫人有氣無力的說道。
秦子瑜趕緊解開了她身上的繩索,隨后從包里掏出了一個早已冷掉的饅頭。
“我來救你出去啊,娘,在這樣下去,你是要被餓死的!”
秦夫人從他手里一把抓過饅頭,胡亂塞進嘴里,恨不得一口就吞下去。
黑暗中,一個較為年輕的女子也奄奄一息的爬了過來,乞求的望著她:“夫人,給我留一口吧,我只要一口!”
然而,被整整餓了兩天的秦夫人怎會搭理香菱?
拳頭大小的饅頭,很快就被她全部吃完了,連一點渣滓都沒有剩下。
“都怨你,要不是你這蠢貨事情沒辦好,我至于落到這個地步嗎?”秦夫人斥責道。
渾身是傷的香菱眼角滑下一滴晶瑩的淚:“夫人,我知道錯了,我真的好餓,給我一口吃的吧。”
秦子瑜探頭看了看黑漆漆的外面,沉聲說:“娘,我已經買通了車夫,讓他送你離開蕓州城。
快走吧,如果一會兒被他們發現了,你就走不了了!”
“六少爺,求求你,也把我帶走吧,我不想死。”香菱雙手撐在灶臺邊上,搖搖晃晃的站起了身子的,?“我給您做牛做馬都成。”
然而,秦子瑜只背得動秦夫人一個,他只能對香菱的話充耳不聞,拔腿就跑。
絕望的香菱,眼睜睜看著他們消失在月色中。
渾濁的眼眸,閃現過一絲絕望的恨意。
這么多年來,她一直跟在季琇兒的身后,做一調最忠誠,最兇的狗。
或許,她以為她掌握了季琇兒的這么多秘密,早已超越了一般的主仆關系。
可是,生死關頭,季琇兒就算不帶她逃跑也就算了,連一口饅頭都不愿意給她!
香菱跌跌撞撞的走到了門口子,深吸了一口氣,用盡了全身力氣破口大喊:“來人吶!夫人逃跑了!”
這一夜的秦家,亂糟糟的。
文弱的書生不管怎么跑,也躲不過數量是他十幾倍的家丁。
很快,秦子瑜和秦夫人雙雙被擒,被帶到了秦老爺的院子。
這處院子燈火通明,似乎是特意在等著他們的到來似的。
秦夫人被推到了地上,她掙扎了好幾次,才?勉勉強強從地上爬了起來,看著坐在太師椅上的秦老爺。
“好大的膽子,我不是說過,沒有我的命令,誰不能放你出來嗎?”
秦老爺冷沉著一張臉,就像是暴風雨即將來臨之前的平靜。
“爹,事情都還沒有讓官府來查,您怎么能動用私刑呢?”?秦子瑜焦急道,“在這樣下去,娘就算是不會餓死,也會被他們活活打死的!”
秦老爺冷笑一聲:“殺人就得償命,難道,就因為她是你娘,就能
”
北夏國一百二十五年,初春。
從津南縣出發已經兩個時辰了,少女坐在馬車上,淡漠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時光飛逝,她從京城來津南縣已經住了十年了。
如果不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她才不會回京城,回那個早就不是她家的唐家。
唐家,惡面羅剎滿地生,在那里早就沒有了什么親情,只是個吃人骨頭的地方。
唐千蕪將腦袋靠在馬車壁上,明亮的眸子倒映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官道尚且有些坎坷,但她吩咐了車夫,三日內務必將她送到京城。
十日后,便是唐千蕪與未婚夫蘇君昊成親的日子。十六年前,唐千蕪與蘇君昊定下了娃娃親。相約就在十日后,唐千蕪的生辰那日完婚。
她沒見過蘇君昊,自然也不想嫁給他。哪怕她聽說他年紀輕輕,就已官拜王侯,成為本國第一個被封的異姓王。
面如冠玉,儀表堂堂,驚才絕艷。卻也冷酷無情,心狠手辣,是皇帝身邊最大,最兇的那條狗。
唐千蕪在津南縣等了許久,也未曾見到唐家的人。本以為她可以借這個借口進京,然后在做她自己的事情——奪回被父親霸占的,她母親的娘家產業。
如果自己忽然出現在京城里,唐家人會怎么樣?
唐千蕪百無聊賴的半支起下巴,薄唇微微勾起。
相士說,唇薄的人,薄情寡性。她道不然,她只記得她娘的好,也記得她爹的壞。分明是愛憎分明罷了!
突然,窗戶前出現了一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她還未有所反應,男人跳進了馬車里。幾乎是閃電般的速度,他第一時間捂住了她的嘴。
好濃的血腥味!
“不準叫人,不然,殺了你。”男子臉上也被血跡糊住了真容,只看出他眼神冰冷。
唐千蕪被男人抱著,脊背僵硬的挺直,抵在她腰間的匕首泛著寒光。她點頭,男人松了手,卻在下一瞬間封住了她的唇。
“唔!”唐千蕪想要逃走,但這男人卻霸道至極,死死扣住她的腦袋。另一邊,卻脫下染血的外衣,丟進了馬車座位下的空地。
馬車突然停下,外面傳來復雜的馬蹄聲,還有男人說話聲音:“里面是什么人?”
車夫見他們穿著軍服,不敢不答,畢恭畢敬的說:“回官爺,里面是一位姑娘,我們是要去京城的。”
“姑娘?”一個似乎縱欲過度的士兵聲音不由得有些輕浮。
為首的那士兵看了他一眼,他立馬便噤聲了。現在最大的任務,是抓住那偷了調兵虎符,還殺了涼州刺史的賊人。
為首的士兵拔出長劍,刺入馬車,撩開了簾子。
只見少女頭發散亂的披在腦后,半露香肩,滿室旖旎。
所有人都看到了這一幕,車夫臉色一白,他馬車上什么時候多了一個男人?神不知鬼不覺的,仿佛是憑空出現的。
只一眼,簾子又被放下,為首的士兵插劍回鞘,指著前面的方向喊道:“他也許已經往前跑了,我們快追!”
馬蹄紛踏,塵土飛揚。
直到外面安靜了,男人才松開唐千蕪。他嘴唇被咬出了血,卻不在意的一舔,笑道:“你叫什么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