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這個人,以前從小缺愛,所以養成了一顆冷血的心。
沒有結果的事情,她絕對不會去多做一步,因為不想浪費精力。
“我之前已經讓凌風給了一家客棧銀子,讓他們每日三次,都給云柳送飯。你不必擔心這個。”
其實云馥之前留了銀子在家,專門囑咐了云柳,她不在家的時候,自己出去吃就行。
反正朱顏坊的二三級石階上,已經鋪上了一塊兒堅硬的木板,供他的四輪車行駛。
“其實吧,主要是我特別想念家中的氣息。”?云馥嘿嘿一笑,盡量表現得格外平靜。
葉玄鶴皺眉:“撒謊。”
他說著,解下了身上的狐裘,搭在了她單薄的脊背上:“身子還未好就跑出來,若是著涼了怎么辦。”
暖意正濃的狐裘披風隔絕了她背后的寒意,也似是一束暖陽,照在她結冰的心房。
“謝謝。”云馥低聲道謝,她還是不習慣稱呼他為王爺。
“你我之間無需客氣。”葉玄鶴溫聲說著,“連枝在外等你等得著急了。”
“哦,那我走咯。”云馥眉眼彎彎,心情極好的樣子,“一會兒你要去哪兒,我讓人送披風給你。”
葉玄鶴微微一笑,輕揚嘴角:“不必了,不冷。”
云馥也不堅持,一步步慢慢的往回走去。
她腫的腳腕還未完全痊愈,走這鵝卵石小路走多了,難免有些疼。
連枝連忙小跑過來,扶著她:“姑娘,今日都怨奴婢,奴婢不應該叫你出來的。”
“怎么能怪你呢,誰又能預測未來,知道撞上雲側妃呢。”云馥輕笑,“下次解釋好就行了,以免又被人誤會。”
連枝露出了一個笑容,淺淺的酒窩格外可愛:“其實,側妃主子人心眼還是很好的。
只是,凡事若是與王爺有關,難免會偶爾失了心智,還望姑娘不要在意才是。”
云馥但笑不語,心說這丫頭若不是心腸極壞,那就是有點兒蠢了。
都被雲側妃的人打了一巴掌,竟然還替她說話。
秋風蕭瑟,冷宮中唯一一顆梧桐樹上的黃葉,終于在今夜盡數落下。
一張破舊的床榻上,谷韞玉蜷縮在上面。她瘦骨嶙峋的手,緊緊握著一件小兒的衣裳,那上面還留著沒有繡完的繡花。
身子瘦得令人擔心是不是一陣風就能將她吹倒,肚子卻是出奇的大。
入冷宮三月,谷韞玉從來沒有今日這么緊張。掐指算來,正好是這幾天臨盆的日子。
突然,肚子一陣劇痛襲來,干枯的手抓不穩衣裳,落到了地上。她強撐著腰坐起來,動靜不小,將趴在桌案上睡覺的茹桐給驚醒了。
“娘娘,您這是怎么了?”茹桐說著,連忙將谷韞玉扶坐好,燭光之下,見谷韞玉臉色蒼白如紙,“莫,莫不是要生了?”
谷韞玉點頭,茹桐連忙說道:“那奴婢這就去請太醫。”
可她剛走到門口,卻被一個兇神惡煞的婆婆給堵回了屋子:“皇上下令,任何人不準離開這里半步。”
“嬤嬤,求您發發善心,皇后娘娘要生……”茹桐半句話還未說完,啪的一聲脆響就令她的話戛然而止。
嬤嬤冷笑:“她算哪門子皇后,只不過一個被廢的庶人。不過太醫也快來了,且等著吧。”
這夜,實在是太難熬了。谷韞玉在床榻上痛得生不如死,羊水已經破了,將本就不多的棉絮染紅。
“茹桐,太醫,太醫還沒過來嗎?”谷韞玉腦門上掛著豆大的汗珠。
“應當是快了,娘娘,您在忍忍。”茹桐焦急的說著,可她剛走到門口,又被那尊如同門神一般的嬤嬤給推回了屋子里,“娘娘就快堅持不住了,嬤嬤您通融一下,我就去瞧一眼。”
“不行。”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太監又尖又細的聲音:“皇上、皇貴妃駕到!”
谷韞玉疼得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了,她驚慌失措,想要逃走,卻無處可逃。刺骨的痛沒有讓她屈服,可那抹挺拔的明黃身影,卻讓她濕了眼眶。
三個月不見,簡承德似乎更冷俊了些。他似乎是歇下后,才匆匆忙忙過來的,眼角下一片淤青,卻也掩蓋不了他駭人的氣場。
只是不言不語的出現,就讓祈月宮似乎更冷了些。
“皇上。”谷韞玉聲音有些嘶啞,她抬頭看著這個曾經說好要陪她一生一世的男人,這個如今與她表妹同進同出的人。
“來人,將這賤人的肚子剖開,朕要處死這肚子里的孽種。”簡承德負手而立,冷冷的說道。
宛如一道驚雷,在谷韞玉耳邊炸響,她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跌跌撞撞的跪在簡承德面前:“皇上,這真的是您的皇嗣,這是您的皇長子啊,您不能這么狠心。”
“聶誼都已經寫下認罪書畏罪自縊了,你還有什么狡辯的。”簡承德連看也不看卑微到骨子里的女人。
“聶誼……死了?”可憐的女人瞳孔被驚得渙散,聶誼可是簡承德出生入死的兄弟啊,竟然死得這么不明不白。
“姐姐,皇上能讓這孽種在你肚子里安然待三個月,已經足夠寬容了。”一個嬌媚的聲音傳了進來,伴隨而來,是一個絕世美人步步緩緩而來。
她一襲錦繡華服,衣擺上繡著一只欲展翅翱翔的八尾鳳凰。再有一尾,她就能登上后位,成為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皇后。
可如今后宮她最受寵,要不要那九尾鳳凰,又有何妨。
“唐懷柔,這一切都是你做的是不是?”谷韞玉已經顧不上肚子的疼痛了,她咬牙切齒,“是你對聶誼和我用了迷香,是你引皇上來我宮中撞見那等情形,也是你……想要剖開我肚子里的孩子,對不對?”
唐懷柔眼里閃過一絲興奮,卻柔弱無骨的倚靠在簡承德懷中,聲情欲轉而下,隱隱欲泣:“皇上,臣妾真的沒有做那些,不知道姐姐為何要這般說。”
“你不必將氣都撒在柔兒身上,下令剖腹取子的人,是朕。”簡承德語氣稍稍柔和了些,卻是看向唐懷柔的。
用那種柔和的語氣,說著這天底下最令人肝腸寸斷的話:“如果是朕的龍裔,朕會將他交給柔兒撫養。至于你,谷韞玉,這一切都是你的自作自受,朕絕不會放過你。來人,動手!”
“不要,皇上,求求你,不要這么狠心。我與聶誼之間真的是清白的,我是被唐懷柔陷害的啊!”
茹桐搬起那缺了條腿的凳子,忠心耿耿的護在谷韞玉身前:“娘娘快走!”
可敵眾我寡,茹桐怎么抵擋得住。下一瞬間,只見她脖頸被利刃劃開一個傷口,傷口見骨,血管斷裂。
“茹桐!”
北夏國一百二十五年,初春。
從津南縣出發已經兩個時辰了,少女坐在馬車上,淡漠的看著窗外的景色。時光飛逝,她從京城來津南縣已經住了十年了。
如果不是要拿回屬于自己的東西,她才不會回京城,回那個早就不是她家的唐家。
唐家,惡面羅剎滿地生,在那里早就沒有了什么親情,只是個吃人骨頭的地方。
唐千蕪將腦袋靠在馬車壁上,明亮的眸子倒映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景色。官道尚且有些坎坷,但她吩咐了車夫,三日內務必將她送到京城。
十日后,便是唐千蕪與未婚夫蘇君昊成親的日子。十六年前,唐千蕪與蘇君昊定下了娃娃親。相約就在十日后,唐千蕪的生辰那日完婚。
她沒見過蘇君昊,自然也不想嫁給他。哪怕她聽說他年紀輕輕,就已官拜王侯,成為本國第一個被封的異姓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