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四十多年前,秦老爺還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人。
而真正的秦夫人呂氏,也只是一個普通的少女,唯一不同的是,當時的呂氏乃是蕓州城里難得一見的美人兒。
那時候,呂氏還未及笄,經常就有媒人去呂府提親。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老爺和呂氏就這樣順理成章的成了親。
可是婚后的日子,卻不是這么開心的。
呂氏身子差,嫁入秦家七年,肚子卻一直沒有一點動靜。
就在秦家老太爺想逼迫秦老爺休妻另娶的時候,秦婉就呱呱墜地了。
是個女孩兒,卻讓她差點被休棄的命運,從此回到了原來的生活。
“那現在的秦夫人呢?”云馥問出了自己最關心的部分。
“你別急,聽我慢慢跟你說。”秦婉緩緩的敘述道,“在我十四歲的時候……”
原來現在的秦夫人,閨名叫季琇兒,她的母親與呂氏是閨中好友。
兩家人就這么經常聯系著,直到親秦婉十四歲那年。
“還記得那一年,也是這樣的白雪天氣。聽人說,季家的煤礦生意,發生了塌方,死了不少人。
煤窯是季家的,那死了的煤礦工人,自然是要季家來擔這個責任。”
死傷無數,原本還是一個小富之家的季家,很快就賠了個精光。
屋漏偏逢連夜雨,其他的生意也受到了波及。
那時候的季家已經不行了,季琇兒的父母,實在是受不了高額的債務,雙雙服毒自盡。
好在呂氏去得快,年輕的季琇兒撿回了一條命。
從那以后,季琇兒就住在了秦府里。
“她年紀比我大三歲,以前我常常跟在她身后,叫她琇兒姐。可誰能想到,世事無常。”
僅僅收留了季琇兒大半年,呂氏十多年未曾復發的舊疾犯了,很快就撒手人寰了。
“也不知道父親與她是什么時候的事情,總之很快,她就有了身孕。
爺爺不高興,不愿意父親娶她,但她很快就生下了子瑜。所以,出了月子,秦府就擺下了喜酒。”
秦婉說到此處,還有幾分怨憤,似是還是難以接受,好友變成繼母的事實。
“那不對呀,我記得嚴姨娘所出的,星河星淵兩個舅舅,比子瑜舅舅大了不少啊。”云馥疑惑的問。
按照生了兒子就能成平妻的待遇,怎么說也輪不到季琇兒吧。
“那誰知道呢,我也記不大清楚了,好似是抱著子瑜鬧了好久。最后,這件事也就成了。”
再后來,成婚后短短數日,秦家老太爺壽終正寢,秦婉就徹底失去了庇護。
盡管秦婉掩去了她那兩年在秦府過的日子,但她眉頭緊縮的樣子,很容易就能猜出,她那兩年一定過得不好。
“那后來呢,我記得,許管家說季琇兒將你許配給了景州王家的一個病秧子沖喜,有這回事嗎?”
“父親本就對我不是很關心,等到及笄之后,更是鮮少問過我的事。
十六歲那年,季琇兒說是幫我應下了一門親事。說那王家在景州城,也是富甲一方的大戶人家。
那時候,我心中早已有了人,所以就不愿意。”
秦婉說著,陷入了久久的回憶。
那一年,送親的隊伍人不多,但在半路上路遇了一個有疫病的村子。
染了疫病,死了兩個人,大家都慌了,跑了不少人,只剩了一個轎夫。
八抬大轎一個人可抬不動,他們就放棄了所有的東西,慢慢走著。
秦婉并不愿意嫁入王家,所以,就趁著還未走入景州城的地界,給那獨身的老轎夫留了碎銀,隨后就逃走了。
她穿著嫁衣,在山林之中穿行,何其的不方便。
再加上景州山脈復雜,很快,秦婉就迷路了。
之后的事情,云馥就知道了。
秦婉路遇野獸,是云谷救了她,帶她回云家養傷。
“剛開始養傷那段時日,因著隔壁你周嬸子時常要去縣里賣菜。
我就每隔幾日,托她幫我去驛站捎信兒。可那些寄回蕓州的信件,就如同石沉大海一般,再也沒有蹤跡。
我想,也許是我私自逃掉了婚事,惹父親不悅了,所以一直不愿意回信,更不愿意去六楊村接我吧。”
她說著,又嘆了口氣:“后來,我也就斷絕了回蕓州的心思,安安心心的和你爹過起了日子。”
“真的是一封信都沒收到么?”云馥斂眸,她大概清楚是誰做的手腳了。
秦婉悲戚的點了點頭。
當年的秦老爺若是收到了一封來自秦婉的信件,也絕不會在幾年后做出派許管家遠赴景州看望的事情。
“沒事,娘,以后的日子一定會好起來的。”云馥安慰道,“對了,我外祖母,她是因為什么舊疾復發去世的呀?”
“她得的是哮喘,本來你外祖父后來找了不少的名醫看過,再加上平時也注意著,實際上很少復發了。
只是那一年,也不知怎么回事,病情如山倒,才剛剛復發沒幾天,人就沒了。”
太奇怪了。
云馥心中有一絲懷疑,這件事恐怕和季琇兒脫不了干系。
“說起來,你與你外祖母年輕的時候,有七分相似呢。”秦婉呵呵一笑。
“是嗎?”云馥隨口一問。
故事說完了,那大夫的藥起了作用,她后背不怎么疼,便在這暖意洋洋的屋子里睡著了。
等到醒來的時候,早就已經是晚上了。
屋子里只有一盞微弱的燭光,云馥猛地起身,只見秦婉已經睡在貴妃椅上,睡熟了。
都這個時候了,也不知道獨自一人在家的云柳怎么樣了。
云馥穿了衣裳,拿了毯子蓋在秦婉身上,躡手躡腳的離開了屋子。
反正秦府離朱顏坊也不遠,她想要回去。
冬日的夜晚,寒風刺骨。
秦府的小路上,很是安靜,沒有一個人,她只能憑借著屋檐下隨風擺動的燈籠,按著自己的記憶往秦府大門而去。
不過,到底是夜晚。
白日里的長廊格外陌生,不過一會兒,她竟然迷了路。
云馥望著眼前早已干枯的花圃,不知道自己來到了什么地方,好似是一處后花園。
突然,在凄冷的月光下,只見一個女人孤零零的站在假山旁邊。
云馥嚇了一跳,這夜深人靜的時刻,這人怎么詭異的站在那里,一動不動。
她正要上前去看看是人是鬼,順便問問路的時候,另一邊又走出了一個男人。
噢,看來不是鬼。
“你怎么辦事的,不是讓你給那知府送上黃金十兩,讓他在公堂上,將云馥那死丫頭活活打死么?”
云馥眼皮子一跳,這竟然是秦夫人季琇兒的聲音!
“送了啊,你又不是沒看見,今日來救她的,是雲王府的人。”男人抱怨道,“你怎么每次都將事情怪在我頭上。”
“現在還不算晚,這幾日,她極有可能會住在秦府。你找個機會,殺了她,永絕后患。”季琇兒殘忍冰冷的聲音,從前方的假山傳了出來。
“不就是一個黃毛丫頭么,你至于么。”男人說道,“她怎么惹你了?”
秦夫人的聲音斷斷續續的傳來:“本來只是見到她那張臉,跟她死去的便宜外祖母有幾分相像,看著心里不舒服。
不過,我心里總有預感……她可能是來克我的。”
“行行行,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誰讓你是我兒子的的娘呢。”男人嘿嘿一笑,答應得十分干脆。
躲在大樹背后的云馥心中一驚,下意識的捂住了嘴巴。
她聽到了什么,秦子瑜,竟然不是秦老爺親生的!
那么,當年的事情,就是這二人聯手做的,也許是想要吞掉秦家的財產!
云馥冷靜的看向那男人,只能瞧見一個普普通通的側臉,好似在哪里見過,卻又想不起來。
“討厭,你做什么!”秦夫人驚呼一聲,被男人抱在了懷里。
“你不是說過,我越討厭,你就越喜歡嗎?”男人下流的說著,將秦夫人抱進了假山里,“幾天沒碰你了,可想死我了……”
半夜的秦家后花園,傳來了令人害羞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