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婉不說話,云馥卻嘿嘿一笑:“行了,既然知道有親戚在這兒,咱們肯定是要拜會的。
只不過,許叔,你也看見了,我們這一家老小的,一路上奔波不斷,疲憊不堪。
要不這樣,我們改日,必定登門拜訪。你也還有事情要做吧,就這樣吧,你就先去忙吧。”
此言一出,許管家也不好多待。畢竟這院子現(xiàn)在簽了租賃協(xié)議,名義上來說,他管不著。
許管家只好笑笑,與那胖大叔一同離開了院子。
關了門,云馥才坐在石桌邊,面色有些凝重:“娘,這件事,您以前怎么沒說過?”
“都是陳年往事了,沒什么好提的。”秦婉捏著絹子,指尖微微發(fā)白,有些忐忑,“離家多年,的確該回去瞧瞧了。”
云馥心中有幾分憂愁,秦婉這么怕見到秦家人,想必是有什么非常不好的回憶。
當初如果她能說一句反對來此的話,他們也不會來蕓州了。
看得出來,她很是看重自己啊。
僅僅是想要親自送女兒出嫁,便也舍得讓自己面對那些不好的回憶,勇氣可嘉,母愛偉大。
“嗯。”云馥微微頷首,握住了她的手,只覺得冰涼刺骨,“只是拜見一下,見完了咱們就回來。”
秦婉勉強勾起了唇角,露出了一絲淡淡笑意。
既然是拜見長輩,該做的禮數(shù)自然是要做好的。
三個人匆匆忙忙的收拾完院子,云馥又出門去了一趟元寶錢莊,取了幾兩銀子出來,買了一些禮物。
秦家既然是蕓州首富,自然看不起這些東西,但只講究一個禮節(jié)。
這一場雪飄了許久,一會兒停,一會兒又繼續(xù)飄。
等到第二日早醒起來,院子里竟然已經(jīng)鋪了厚厚一層雪了。
黑瓦灰墻的,得了這滿地的白雪,反倒是增添了一股子悲涼氣氛。
將白雪掃分開了一條道路,云柳腿腳不好,最忌踩滑。
云馥剛放下鐵鍬,就聽見大門傳來敲門聲。
咚咚咚——
不疾不徐的,聲音不重,倒像是怕吵醒里面的人似的。
鐵鍬被扔到了墻角下,云馥一邊在圍裙上擦手,一邊走過去開門。
“來了。”
只見,外面敲門的人,是許管家。
云馥探長了脖子,門口停了三臺依次排開的軟轎。
冬日的早晨極冷,那些轎夫手都揣到了衣兜里,凍得瑟瑟發(fā)抖。
“小小姐,老爺讓我來接您幾位入府。”許管家笑道。
不知為何,云馥總覺得他高興得有點不太正常。
一個仆人,又不是姓秦,怎么對秦婉這么了解。
十八年了,只是瞧一眼她兒女的長相,就能知道是她,這未免也太過關心了吧。
“娘親和兄長近日奔波勞累,還在歇息。許管家請進來等等吧。”
云馥說著,?將房門大大打開,讓他們進去。
“那可得快些了,老爺現(xiàn)在還在用早膳,再過一會兒,就該去鋪子了。”
呵,十多年未見的女兒回來了,就連見面都這么急著趕著的,這是有多忙?
只怕是皇帝老子,也得高興的多等一會兒吧。
這秦老爺果真是對秦婉一點兒也不看重的,真是奇葩。
云馥淡淡一笑,她還巴不得去了見不到人呢。
這種父親,這種外祖父,見了又如何,糟心吶。
這院子比較小,只有左右偏房能當臥房。
云馥先去叫了與自己睡同一屋的秦婉,爾后又敲響了云柳的房門。
叫了一壺熱茶給眾人倒上,云馥慢慢的向許管家套話。
“我娘一直未曾說過秦家的事情,一直也聽說大宅院里規(guī)矩多,許管家倒是與我說說,究竟是什么光景?”
許管家呵呵一笑:“小小姐不必擔心,秦府里沒有太多規(guī)矩。
秦老爺如今已是六十高壽了,對待晚輩也極為和善的。
老爺有一房正房夫人,還有三房侍妾,誕下了三個少爺,兩個小姐。”
“那我娘的親生母親,是這位秦夫人,還是三個侍妾中的一位?”
云馥疑惑,她心中的答案,更偏向妾室一些。
許管家面色有些謹慎,壓低了聲音說:“小姐是元配夫人之獨女。
夫人早在小姐還是少女時候,就因為染了急病歿了。
如今秦府的這位夫人,是老爺后來娶的續(xù)弦。小小姐若是見了她,只尊稱一聲外祖母便是了。”
原來秦婉的娘親都已經(jīng)死了多年了,不然的話,作為親生母親,怎么會棄自己的女兒十幾年不顧呢。
“那,我娘以前跟秦夫人關系好嗎?”云馥壓低了聲音問。
許管家嘴巴抿了抿:“我只是個下人,主子的事情,下人不敢揣測。
不過,當年我去景州城里找王家人的時候,到了才知道,原來小姐竟然被許配給一個病秧子沖喜。
而這樁婚事,是夫人安排的。”
“原來如此。”云馥瞳孔猛地一沉眸光意味不明,“謝謝許管家為我解惑。”
原配死的時候,秦婉就已經(jīng)是少女了。
這原配可能死了沒多久,秦老爺就娶了續(xù)弦,就真的這么迫不及待么。
而且,按理說,真正對續(xù)弦秦夫人有威脅的,應該是原配誕下的兒子才是。
為什么會對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女兒下手?
恐怕,當初秦婉淪落到云家的時候,并不是沒有給秦家寄信,而是信件都憑空消失了吧。
二人閑聊了一會兒之后,秦婉和云柳也已經(jīng)洗漱好了。
許是許管家昨日看見云柳身上有傷,還專門叫了兩個丫鬟來攙扶著云柳。
坐上軟轎之后,感覺整個世界都變小了似的。
軟轎有些狹窄,只夠容納下一個人。
但里面鋪著毯子,還放著湯婆子,比外面不知暖和了多少倍。
云馥一只手抱著湯婆子,另一只手則撩開了簾子,看著外面的街景。
這是最好辨認路線的時候。
蕓州城不愧是南方最繁華的城市之一,哪怕是冬日,街邊也還是有許多人在走動。
只不過,大家都恨不得將全身上下包裹起來似的。
說是全都胖成了大圓球,也一點兒也不過分。
很快,軟轎就停了下來。
只聽最前面的許管家喚道:“小姐,到了。”
秦府門庭格外的高大,房門的釘子格外的耀眼,不知是不是上面涂抹了金粉。
這奢靡程度,一度讓云馥以為自己來到了哪個王府門口。
這秦老爺也是個俗人吶,多幾個錢了不起,也不怕誰用刀子把金粉給刮走。
許管家率先走了過去,拉起門環(huán)就砰砰砰的敲門:“開門,大小姐到了。”
良久,大門都沒反應,卻在這時,一旁的偏門卻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黑乎乎的腦袋探了出來:“夫人吩咐了,請大小姐走偏門入府。”
正門是給主人家和客人進出的,而偏門卻是給丫鬟小廝進出的。
當然,一般的府邸里,并不是很分這個,偏門大多數(shù)情況都是上了鎖沒人用的。
現(xiàn)在,還未進秦府,這秦夫人就給他們一個下馬威。
呵,這秦夫人倒是威風得很!
“這怎么能行,大小姐千金之軀,怎么能走偏門呢。”許管家皺眉。
秦婉微微搖頭:“偏門就偏門吧,我此次是來拜見父親的,其余的事情,不重要。”
話畢,她正要往偏門而去,卻被云馥給攔住了。
云馥嘴角嘴角微微勾起一絲弧度:“不開正門,我們就不進去了。
秦老爺不是還有事情要忙么,若我們不進去,秦老爺一直等著,耽誤了時辰,是你一個門房能擔待得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