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聽，這是人說的話么？”錢老頭火氣蹭蹭就上來了，“我還說今天是誰把我打了一頓，威脅我來退親呢。

現在看來，就是你們家！好啊，一邊收了我的彩禮，一邊又不想拿孫女嫁給我。現在我要退婚，你們又說不給退彩禮?！”

這下子，云豐年的酒醒了一大半：“你這話是什么意思，我們家什么時候把你打了一頓？”

“就今日下午，那人從天而降，將我毒打了一頓。”錢老頭指著他那條腿，“你們下手也太狠了，竟然把我的腿給廢了！”

云馥在門外嗤笑一聲：“我倒想看看是哪位俠義之士，幫了我這個大忙。”

她在六楊村中，本就是難得的美人兒，一顰一笑都十分的引人注目。

錢老頭之前就是覺得她漂亮，而且云豐年貪財連唯一的女兒云念嫁給病秧子的事情，都做得出來，更何況是嫁孫女。

但是此時此刻，錢老頭卻不敢多看她一眼，就好像是瞧見了魑魅羅剎似的。

既然這事情已經顯露出來了，那么云老夫人也不再掩蓋，而是冷聲說：“誰知道你是不是為了銀子，所以來故意這么說的。”

錢老頭氣得一張老臉都快漆氣黑了：“銀子本來就是我的，我怎么可能為了自己的銀子，找人把我自己打一頓？”

“進了我云家的錢袋兒，那銀子自然是我云家的。提親的人是你，悔婚的人也是你，真以為我云家是這么好欺負的么？”云老夫人冷聲說道。

也許是前院動靜太大了一些，秦婉和云柳都走了過來，正好聽見云老夫人說這句話。

“馥兒，這是怎么了？”秦婉問道，“什么婚事，什么錢袋兒？”

云馥本來是不想說的，但錢老頭冷笑一聲就開口了：“云馥娘，既然云家這兩個老東西不仁不義，那我就跟你直說吧。

他們，收了我的彩禮錢，要將你的寶貝女兒，嫁給我這個糟老頭子！”

秦婉瞪大了眼睛，云柳也不可置信的望著云豐年：“爺爺，他說的是真的么？”

云豐年歪七扭八的癱坐在椅子上：“嫁給他有什么不好的，他家中還有幾塊田地，云馥嫁過去吃得飽穿得暖，這是好事情啊。”

云柳氣急：“爺爺，你竟然要將我妹妹，嫁給一個可以當她爺爺的人？她可是你的親孫女！”

“云柳，說話怎么沒大沒小的！?你們大房都是不爭氣的，你爹是，你也是。你以為，家中柴米油鹽，什么不要銀子？”

云老夫人厭惡的斥責道，嫌棄的瞅了一眼他的斷腿，眼底的厭惡呼之欲出。

“所以，你們就要賣孫女兒？”云柳一字一句的質問，“就為了幾兩銀子，白白斷送云馥的一生？”

“你這孩子，瞎說什么話呢。”云豐年宛了他一眼。

秦婉在一旁鼻子一紅，眼淚吧嗒吧嗒的就掉了下來：“公公婆婆，是不是我平時惹你們不高興了？有什么事情，沖兒媳來就是了，千萬不能為難馥兒啊。”

“老大媳婦兒，你怎么也這么說話。”云豐年抓耳撓腮，好生著急，“這都是為了云馥好啊，總不可能將她嫁給那些一窮二白的窮小子好吧!”

錢老頭急不可耐的一揚手：“你們家的家事，你們自己掰扯清楚。我現在就是來拿回我那五兩銀子，從此以后咱們橋歸橋，路歸路。”

云豐年脖子一梗：“要銀子沒有，要命一條，你自己選吧！”

“你！”錢老頭被氣得不行，“好啊，我看你們真是故意的。既然這樣，?我明天就去找毛里正，讓里正來替我們將這件事掰扯清楚！”

“哼，你說就說吧，我還會怕你？”云豐年冷哼一聲，“反正這親事是板上釘釘的事情，你不想娶，那也得娶。”

云馥冷笑一聲：“若是我不想嫁呢？”

“你有什么資格說不想，你已經這么大了，家中養你吃穿用度，哪樣不花銀子？”云老夫人刻薄的數落著，“養你的時候倒是挺好，現在要你報答一下家中，就這個態度？”

“奶奶，您這話可有些不對啊。”云馥見她要說太多，掰著手指頭算道，“自從我生下來，我爹就每日打獵，我娘則要么種地，要么就是做刺繡換銀子。

從小到大，我花了你們一兩銀子么？你們連一件衣裳，一雙繡花鞋都沒給我買過，憑什么提吃穿用度，我憑什么犧牲自己來報答你們？

我只知道，我今天能站在這里說話，都是我爹娘的功勞，與您二老，沒什么關系。談何報答云家，難道要報答你們不聞不問之恩十幾年嗎？”

“你這天殺的臭丫頭，都在胡說些什么呢！”云老夫人撈起拐杖，就想往云馥身上招呼！

她本想要躲開，然而，秦婉卻擋在了她的身前，結結實實挨了一下。

“娘！”

云老夫人這一棍子打得極重，秦婉悶哼一聲，還是微微搖頭：“我不疼。”

“爺爺奶奶，將這門親事退了吧。要說報答，孫兒更該孝敬二老，云馥還小，千萬不能啊！”云柳說。

云豐年賊眉鼠眼的看了看下面的情形，冷笑了一聲：“今天這件事，就是鬧到衙門里去，我也不改。老錢啊，人，就要言而有信，我又怎么會做那種無信之人呢？”

錢老頭也被氣得很厲害：“云豐年，你我認識這么多年，沒想到你竟然是一個冷血無情的人。”

要是不冷血無情，又怎么會為了銀子，而要犧牲孫女的下半輩子呢。

秦婉一臉蒼白，她本來以為，云馥將來一定會嫁給一個好人家，不必走自己的這條路。

可是現在，云馥竟然比她現在還不如。

“公公婆婆，我求求你們了，退親吧，這樣做是害了她啊！”秦婉淚流滿面，撲通一聲，就跪在了二人面前，“我給你們磕頭了，求求你們了！”

“娘！”云馥抱住了她，“憑什么給他們磕頭，快起來，你何必這樣作踐自己。

云豐年一咬牙，只聽砰的一聲巨響，那桌子幾乎都要被他拍三家了：“行了，這件事就這么說定了，老大家的，你就是在這里磕三天三夜，我也不會答應退親。”

秦婉額頭磕得通紅，才剛剛被云馥扶起半邊身子，聽到云豐年的這句話，突然一口鮮血就噴涌而出。

殷紅的血，滴落在她洗得發白的布衣上，就好像是一朵朵綻開的紅梅。

“娘！”云馥和云柳驚叫，可秦婉立刻就沒有意識，竟然就這樣昏迷過去了。

云老夫人被嚇了一跳，但她還是嘴硬：“裝什么裝，還不趕緊起來。”

“您怎么不裝一個給我瞧瞧，人都吐血昏迷了，您說話還不饒人。”云馥怒懟她，一把扶起了秦婉，“我娘要是出了什么事情，你們三個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她一字一句的說道，臨走時那凌厲兇狠的眼神，與年紀輕輕的她，與以前性格懦弱的她，完全不一樣。

那就像是一頭被禁錮在她身體里的野獸，只要她恨到了極致，就會爆發出來，不顧一切的撕碎仇敵。

錢老頭整個人都木了，嘴皮子蠕動半天：“怎，怎么還吐血了？”

他連忙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拖著那條斷腿就往外挪：“不關我的事，我沒把她怎么地！”

而云馥和云柳，一人扶著秦婉的一邊，匆忙將她拖往?后院。

“爹現在自己還傷著，還是放我房間吧，這件事還是不要讓爹知道好了。”云馥說。

云柳微微頷首，二人就費勁的拖著秦婉，放在了云馥的軟榻上。

奈何雖然動靜不大，可還是被云谷聽見了，他在屋子里喊道：“什么聲音啊，娘子，你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