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奈呆呆的站在雪兒的床前,空洞的雙眸盈著清淚怔怔的看著血肉模糊的她。
“雪兒,奈奈來看你了……”她牽強的扯出一抹甜笑,俯身蹲在床前,緊緊握住她蒼白而冰冷的小手。
淚水泛濫,順著她蒼白的面容緩緩滑下……
“雪兒,你睜開眼睛看看奈奈好不好?一眼,就一眼好不好?”奈奈食指比劃著,破碎的聲音悲楚的乞求著。
“雪兒,都是奈奈的錯,你起來揍奈奈一頓好不好?奈奈不怕痛,讓你打,好不好?”奈奈伏在雪兒冷硬的身體上,哽咽的低喊著。
然而,床上的雪兒,卻終究……無法再睜眼……
雪兒,奈奈想你了……
你醒來,醒來好不好?
奈奈發誓,只要雪兒醒來,奈奈一定不跟你搶寒哥哥了,好不好?
奈奈一定找其他男人嫁了,只要雪兒醒來。
好不好啊?雪兒……
……
她失聲吶喊——
然而,整個房間,卻仍是死一般的寂靜。
終于,奈奈全身無力的癱軟在雪兒失溫的身軀上,失聲痛哭……
一個小時……
兩個小時……
……
直至尉遲夫人終不忍讓她如此繼續下去,將她扶了出來。
尉遲夫人李琳蕓從來沒料想,自己精心準備的一碗放著媚藥的甜湯,卻生生害死了她的寶貝女兒。
“尉遲媽媽,寒……寒哥哥呢?”雪兒的死,寒哥哥該是這個世界上最最心痛的人吧?
現在的他,還好嗎?
“哎……他在后花園一個人喝著悶酒呢!這一次,對他的打擊太大了……”尉遲媽媽紅著眼眶,垂著清淚,心力交瘁的說著。
“我……我去看看他!”奈奈舉步,往后花園走去。
心,卻莫名的一陣恐慌。
昨夜過后,寒哥哥……會怎樣看待她?
花園里的他,憔悴的靠著花壇席地而坐,慵懶的發絲頹廢的搭在額前,泛著血絲的黑眸早已找不出一絲晶亮,空洞的眼神毫無焦距的看著遠處暗黑的天空……
將手中的烈酒一口殆盡,淚水,毫無預警的,一滴滴涌現。
胸口,卻仍舊泛著撕心裂肺般的劇痛,宛若隨時要爆開一般。
原來……酒精也始終麻痹不了他心中的傷痛……
那一抹消散的身影,一直一直清晰的浮在他混沌的腦海中……
……
“媽咪,快過來,快過來……這里有個小娃娃……”五歲的小寒寒從商場門口出來,便撞見了一個粉嫩可愛的小寶寶,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安安靜靜的躺在一個小搖籃里。
“哇……好可愛!”大大的眼睛宛如晨星一般閃亮,嘟嘟的小嘴粉粉嫩嫩,異常可愛。就連尉遲夫人也不禁贊嘆一聲。
“咦?這是什么?”一個紅色的小紙條夾在寶寶的手臂里,尉遲夫人狐疑的拿了出來。
美麗的秀眉一蹙,這么可愛的小寶寶竟然就被自己親身父母如此殘忍的拋棄了!
“寒寒……你喜歡這個小寶寶嗎?”尉遲夫人彎腰,抱起小寶貝,柔情的問著寒寒。
“啊……媽咪,你要把寶寶抱回去嗎?太好了,太好了!寒寒今天生日,給寒寒做生日禮物!太好了!媽咪萬歲!”五歲的寒寒興奮的歡呼。
太好了!從此以后他就有了一個可愛美麗的小寶貝了!
那一年,他五歲,雪兒卻還只是個小嬰兒。
……
“哥哥……懶哥哥……起床啦!吃早餐,上學啦!”小小的雪兒氣喘吁吁的往他的臥室奔去,甜甜的喚著仍在沉睡的他。
好看的劍眉一蹙,恩,調皮搗蛋的雪兒又開始擾他的清夢了!
“哥哥……來看看,這個是什么?”小臉通紅的雪兒開心的伏在尉遲寒身上,驕傲的炫耀著。
“恩?”不爽的翻身,睜開惺忪的睡眸,看著她。
深邃的黑眸不由得一瞪,有些魄人。
“尉遲雪,一大早的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全身都是積雪?”尉遲寒心疼的朝她怒吼著,質問的聲音里卻帶著柔情的寵溺。
伸手握住她的小手,心陡然一窒,這么冰……
憤然的看著小臉凍得通紅的她,疼惜的幫她撮著凍僵的小手,“尉遲雪,最好給我一個好理由!”
雪兒嘟囔著小嘴,有些委屈。
“哥哥,這個給你!”至衣服大口袋里拿出一個小袋子,遞給他。
“什么東西?”他狐疑的接過袋子。
打開,有些懵然。
袋子里竟然是他最愛的蜜汁千層糕……
“哥哥,這可是雪兒早上六點偷偷的踩著腳踏車去總店買的哦,雪兒排了兩個小時的隊呢!厲害吧!噓……你可千萬別告訴媽咪爹地,不然又得教訓雪兒了!”雪兒開心的壓低聲音驕傲的跟哥哥炫耀著。
這可是哥哥最愛的千層糕,而且,哥哥很挑剔,王嫂做的,他不喜歡;分店做的,他也不愛,偏偏就愛那個離家里遠遠的總店做出來的千層糕。
可是,每一次都得早早的去排隊,因為上班的叔叔阿姨總是會將那個好吃的千層糕一搶而空,哥哥每次一去,卻總是會失落的空手而歸。
“雪兒……你這個笨蛋!”尉遲寒疼惜的一把將嬌小的雪兒拉入懷中,胸口一股熱流急速上竄。
這個大笨蛋,這么冷的天,還下著大雪,竟然一大早就跑去外面蹲了兩個小時,這個蠢蛋,不知道這樣會讓他擔心到死嗎?
“你為什么不讓李叔叔送你去?再說可以喊哥哥起來一起去啦!笨蛋,下次再這樣,我就告訴媽咪,說你不乖,讓她狠狠教訓你!”尉遲寒心疼的威脅著。
雪兒無辜的撇撇唇。
“太早了,不想打擾李叔叔嘛,而且,哥哥是個大懶蛋,才不會起床呢!”雪兒眨巴著清靈的水眸,據理力爭。
“小笨蛋!”他輕罵一聲,聲音里盡是數不盡的寵溺。
“雪兒就是哥哥的小笨蛋!”懷里的雪兒“咯咯”的一陣傻笑。
那一年,他十五歲,雪兒十歲。
……
一道刺骨的涼風至他蒼白的面容上輕撫而過,淡淡的抽回了他傷痛的思緒。
淚水,模糊了他的眼眸……
雪兒,還記不記得,前天,你的十八歲生日,你答應要嫁給哥哥,做哥哥最漂亮的新娘……
可是現在的你,怎能這么快就忘記,怎能如此殘忍的丟下哥哥,一個人獨自離去……
…………
他埋頭,竟然就那般孩子氣的失聲痛哭了起來。
雪兒,哥哥那么想與你天荒地老,而你,怎舍得離開……
遠處的她,噙著清淚心疼的看著哀聲哭泣的他。
心底泛起一絲絲傷痛,還有濃濃的譴責……
昨晚,如果自己再矜持一點,雪兒便會安然無事,寒哥哥……也不會如此傷心……
小手緊張的揉捏著睡衣的下擺處,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舉步,怯弱的緩緩靠近他。
“寒……寒哥哥!”她低聲,破碎的輕呼一聲,有些莫名的怯意。
他一窒,有些懵然,久久的,始終一語不發。
淚水,卻終究無法停歇。
“寒哥哥……你別這樣子,雪兒,雪兒在天上看著會難過的!”看著他眼角的淚水,心,注血的疼痛。
她的記憶里,寒哥哥永遠是一個不會輕易落淚的男人,就算受傷,折斷了手臂,他亦沒有掉下一滴眼淚……
她一度以為,寒哥哥是從來沒有眼淚的,原來,是她錯了……
寒哥哥不是沒有,只是……沒有讓他值得掉眼淚的人和事。
除了……雪兒!
除了寒哥哥最寶貝的雪兒……
“寒哥哥……”他殘忍的忽視了她的存在,而她,仍舊不死心……
“景奈奈!”他偏頭,冷鷙的眸光陰睨著她,顫栗的低吼一聲,帶著隱隱的怒意。
對,他在忍,他一直在隱忍。
“寒哥……”
“住口!”尉遲寒陡然起身,抬眸,惡狠狠的怒視著她,大聲咆哮著,打斷了她的輕喚。
“景奈奈,你為什么要這么做?為什么?”他咆哮的質問著,額上的青筋因憤而突爆,大掌緊緊鉗住奈奈瘦弱的小手臂,不敢置信的狠狠搖晃著她,憤然的眸光中隱著深深的恨意。
為什么,為什么要給他下這種下三濫的媚藥,為什么要這樣殘忍的奪走雪兒完美的一生,為什么?為什么?
“你不是雪兒最好的朋友,寒哥哥最好的妹妹嗎?為什么,為什么?真實的你,卻是如此的殘忍!”他暴怒,沖她大聲吼叫著。
“寒哥哥,我,我不是故意的……對,對不起……”奈奈真的不是故意要背叛雪兒的,奈奈……甚至還以為,那一晚……寒哥哥是知道奈奈的。
原來,是奈奈錯了……
傷痛的抿了抿慘白的唇瓣,眼角的清淚終究宣泄而出,溫婉的清眸無辜的看著隱著深恨的他,心緩緩的,一滴一滴淌著觸目的鮮血,那樣泛著恨意的眸光,宛如利劍一般深深的割痛著她的心……
心底的恐慌與傷痛,一點點,加深……
痛……好痛!
寒哥哥,奈奈好痛!手臂好痛,心,更加生痛……
“對不起?一句簡單的‘對不起’能換回這所有的一切嗎?”尉遲寒一陣冷笑,眸光愈加冷冽陰鷙。
擒著她小手臂的大掌愈發的緊致,好似要狠狠的將她掐進肉中。
她緊咬唇瓣,隱忍著痛意,不讓自己驚呼出聲。
“景奈奈,你什么時候變得如此殘忍?”他咬牙,恨恨的咆哮著,手上的力道越掐越緊。
“寒哥哥……奈奈真的不是有心的……”奈奈委屈的搖頭,低泣,極力辯解著。
額上因痛而早已是冷汗涔涔,秀麗的面容愈加的蒼白,無辜的清眸隱著楚楚的淚花。
“滾!景奈奈!我恨你!我尉遲寒恨你!聽到沒有……給我滾,滾出我和雪兒的世界,我尉遲寒,一輩子,一輩子都不要再看見你……”
尉遲寒咬牙切齒,一字一句狠狠的咆哮著,陰梟的眸光,冰寒的語氣狠狠的狠狠的鞭撻著她。
景奈奈,滾出我的世界,永遠永遠……
不要擺出一副凄凄憐人的模樣,不要妄想著以為我尉遲寒會不忍心,我恨你!恨你一輩子……
奈奈一怔,嬌小的身軀一晃,重心有些不穩。
撐大著銅鈴般的大眼,不敢置信的看著眼前充滿仇恨,帶滿憎惡的他。
淚水……一點點,一滴滴,至眼眶中緩緩滴落。
一顆盈滿愛意的心,陡然被殘忍的震得粉碎……
我恨你!一輩子,一輩子我都不要再看見你!
……
這一句,殘忍的話語,久久的久久的,縈繞在她的耳邊,揮散不去。
心,泛著撕裂般的痛楚,緩緩的,一點一滴,蔓延至她僵化的四肢百骸處。
她懂了。
這一次,她徹徹底底的懂了!
“寒哥哥……”她失聲顫抖的低喚一聲。
奈奈,最后一次喊你,寒哥哥……
旋身,淚水再次肆意泛濫。
她宛如破碎的布娃娃一般,拖著虛弱的嬌軀,緩緩的,一步一步顫抖的挪出了花園。
寒哥哥,從此以后,奈奈再也不會出現了……再也不會出現在你眼里。
再見,親愛的寒哥哥……
不,不是再見,不愿意再見奈奈了,對不對?
好,寒哥哥,奈奈聽話,奈奈一直聽寒哥哥的話,不再見了,永不再見了……
只要寒哥哥開心,幸福就好!
那我們就,后會無期……寒哥哥!
奈奈愛你,一直一直深愛……
就像你,深深愛著雪兒一般……如此深愛……
他,大掌緊握,眸光里閃現一抹酸楚。
心,泛著深深的痛意,一點點,狠狠的抽痛!
今日,他徹底失去了生命中兩個最愛的女孩……
一個是他最深愛的寶貝,雪兒,還有一個是他最疼愛的妹妹,奈奈……
他知道,雪兒的死,還有自己一大半原因,可是……他真的不得不恨她,他也真的不能原諒她,一輩子……
他問過了所有的人,對于媚藥一事皆是默契的搖頭,可是……他仍舊不愿相信是她,是這個一向最溫柔,最善良的奈奈。
可是,她面容上那抹歉意與悔恨,卻生生的證明了她的罪惡行為!
“景奈奈!我恨你!”他朝著暗黑的天際憤然的咆哮著,宣泄著自己心頭重重的傷痛。
垂首,心,一陣陣落空……
在雪兒的葬禮上,奈奈也沒有再出現。
她只是靜靜的躲在某個拐角處,悄悄的看一眼最后的雪兒。
偏頭,不舍的瞥了一眼遠處低頭暗傷的他。
心,陡然一陣抽痛。
決然的轉身,下一秒,淚,輕輕灑下……
寒哥哥……
我們,后會無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