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嫣上了山，打了點豬草，又挖了好些野菜。

現在家家戶戶雖不富裕，卻也能填飽肚子，這野草酸澀價賤，除了那窮困潦倒吃不上飯的家戶，倒也沒什么人吃。

李氏倒是可惜的緊，催著她每次都要帶些回來。

不過現在越來越冷了，家里種不出來什么，上山挖野菜的也都多了。

白嫣尋了一圈，竟沒挖到什么，倒是找到了好些草紫，通常叫紫云英，但凡有泥有水就能長出好大一片。

這本是被農戶種在田里，長出來后搗碎了做肥料，不過也能當野菜食用，它的嫩莖味道有幾分像豌豆苗，帶著點甜味，很是鮮嫩。花紫葉綠，長得旺盛能連著滿山，一片接著一片。聽說其中其中會間雜著幾株白色的話，能治痢疾，只可惜不好找，若是尋到倒是能拿去藥方買個好價錢。

只可惜這兒草紫不算多，尋了一圈也沒看到一朵白色的。

白嫣挖了半筐，往里頭摁了摁，就變成了小半筐。這東西耐得住力氣，倒也不怕壞了。

她又尋著打了大半筐的豬草，將鐮刀壓在上頭這才往回走。

下山的路上，見著一個熟悉的身影。

“呦，白嫣啊，又上來偷摸睡覺了？”宋媽背著個竹筐正要上山，見著白嫣頓時一臉笑意。

白嫣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道：“哪有，今日可沒睡。”

“也是，這天越來越冷了，哪能一直睡這外頭，可要感冒了不是？”宋媽走上前來，拉著她隨地一坐，笑呵呵道，“來，陪宋媽聊聊天，我可好些日子沒見著你了。”

時間尚早，現在倒也不必回去得那么早，她也就隨著宋媽一起坐草地上了。

大半個上午，草地上的雨露已經被太陽蒸得干凈，被曬了一會兒，倒顯得暖和極了。

“上回我跟你說的事，你可想好了？”宋媽熱心道。

白嫣一愣，上回的事情，上回什么事情？

“哎呦，你不會是忘了吧？上回我給你介紹那小伙，長得眉清目秀，也不是什么偷奸耍滑之人，這么多天，你想得如何了？”宋媽睜大眼睛提醒道。

白嫣面帶微笑，心里卻叫苦不迭，怎么又談起了這事？林文之那樣看起來就跟她天生八字不合，她不喜歡這種老古板，況且她自己的婚事，雖沒有爹娘做主，可也不想隨隨便便的交給外人。

“宋媽，你的好意我心領了，可這種事得過問我爹娘，我哪能夠做主？”白嫣將她爹娘搬出來。

宋媽蹙眉，勸道：“那不是你爹娘不在身邊么？你都十六了，趁著好年紀尋個人嫁了，要是等到以后被挑剩下，可就沒那些好人家要你了。這女人年紀越大，越是不值錢。”

宋媽是老思想了，她與平常人一般都認為女子應當遵從三從四德，可白嫣倒是無所謂，她爹娘自小也沒要求過這些，全憑她自己，因此從不認為三從四德是女人該守的道德標準。

不過宋媽一直照顧她，對她并無惡意，她也就笑了笑。

“唉，你就聽宋媽的話，回頭我讓你倆見一面。這見一面又不會少塊肉，指不定就瞧上了。你不看看怎么知道那是不是你的良人呢？”

白嫣頭大，這話她還真不知如何反駁，可確實又不想去見林文之，若是嫁給那老古板，指不定日后天天吵架。

白嫣靈光一閃，一骨碌爬起來，匆忙說道：“宋媽，我突然想起來我衣服還沒洗，我今天得快點回去。”

“哎！白嫣丫頭啊，我的話還沒說完呢！你著急走什么！”宋媽沒留神，讓白嫣給跑了。

白嫣匆匆的往山下跑，一邊跑還一邊招手：“宋媽我們下回再聊，今天實在沒空，我就先回去了。”

白嫣匆匆跑下山，就跟被野豬攆了似的，等停下來氣都快喘不上來，好半天才順過來氣。

她跑得時候，幸虧另外一只手護著竹筐，不然怕是豬草什么的全撒光了。

她回到家里，見白小鳳坐在院子里頭搓曬干的苞米。

快冬天了，儲藏食物之類的事情，自然刻不容緩。

她見到白嫣回來，朝她使了使眼色，臉色倒是不大好，似乎是發生了什么事。

白嫣見她西屋的門開著，暗道不好，走時心里想著事情，便忘記鎖門了。

她趕忙匆匆回到房間，卻見到房間一地狼藉，藍白相間的紙屑撒了一地，不少沒有撕碎的書脊還靜靜躺在地上，也是破爛不堪。

她胸腔里翻涌上來一股血意，只覺得那股憤怒即將壓制不住，快要爆發出來。她只覺得胸口堵得慌，在原地站了好半天，一動不動。

那段時間點燈熬油謄抄好的書，就這樣被撕毀了，白白浪費了那么多心血。

“呦，小賤人，你還知道回來？”白萱一聽到動靜，從大屋走到她身邊諷刺道，“沒想到你窮的叮當響，還能買這些東西回來。那筆墨紙硯可都是富家人的玩意兒，你說說，你哪來那么多錢，買這些東西回來？”

李氏也走出大屋，站在門檻前冷臉看著她。

“昨個晚上還跟我說身上沒錢，那你是哪來的錢買這些沒用的東西！你這么小年紀就敢跟我撒謊，你娘光生了你，難道都不知道好好教養你么？！你個敗家玩意，身上有錢，竟然買這些沒用的東西。”

白嫣回頭，正好對上湊近了看戲的白萱一，目光冰冷兇狠。

白萱一只下意識察覺白嫣不好惹，下意識的后退了幾步，等她反應過來，心中也驚訝不止。

自己竟然被她給嚇唬住了？

她走到李氏身旁，張嘴道：“就是，你也不瞧瞧自己的身份？你已經……”

白嫣冷聲的打斷：“我已經不是大小姐了。”她冷笑，目光從她臉龐掠過，眼底閃過陰狠，隨著清風帶出來的一抹微笑，如自嘲，又如譏笑，“用不著萱一姐天天提醒我，我知道我已經不是大小姐了。不單如此，我還知道我也不是下人，不是個任人欺凌打不還手的下人！”

李氏和白萱一對視了一眼，心中微微有幾分吃驚，那眸子里的仇恨讓人膽怯。她們從不敢想象她竟然能反抗，以為會跟以前一樣，軟弱的只能任她們欺負。

現在的白嫣怎么越發變得與以前不一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