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盛景濃,紅花如幻,云游水中悠然,湖心深邃,如窺塵之眼,熱淚滾燙,暗自翻滾洶涌,似有猛獸將要傾巢而出......
水柱厚重,噴涌如柱,一團不分清濁的水霧中,化出一位俊朗少年,明眸如星,揮手肆意,無半分邪魅,卻滿身陰煞......
他眼望遠方湖岸,淺勾嘴角間,穿過百里水澤,抵達塵灰紛揚的荒村——
被人一巴掌拽下,滾了一身煤灰。
“哎喲~”
“讓你裝神弄鬼!”
“小芫你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人留的啊,你真是......”
將心從地上爬起來,一瞅千芫身側兩個神仙,還是早上揍過自己的神仙,還長得一模一樣的兩個?!!
“這是......分身大賽?”
將心驚魂未定,一瞅不遠一側還有個小家伙,趕緊小碎步溜過去,一巴掌拍在瓜娃腦袋上,低聲道:“小祖宗,找你半天,你怎么跑這來了?!”
“小將你怎么回事啊?!”
千芫也往他們身邊靠,用只有他能聽到的聲音一臉平靜責備:“你是豬嗎?沒聽懂我說的?怎么還帶瓜娃往這邊跑?不要命了?!”
“我當然知道你的意思啦,我是打算帶他逃跑躲起來的,可是他,他自己跑了!”
“你一個妖怪連個孩子都看不住,你不是豬是什么?!”
“誰說妖怪就會看孩子啊,他有手有腳自己要跑我能怎么辦啊,我找了半天,你以為我容易啊,我可不想再被人用捆仙繩綁成一條蛆啦!”
“你就是一條蛆,沒腦子!”
二人吵著一時間就忘了場合,不知覺就聲音大了些,一旁的齊風元君笑道:“二位不如先聽這個孩子想說什么吧?”
千芫趕緊正色,滿心懊惱,原是很相信將心的,雖然知道他的妖力不強,法術也時靈時不靈的,但至少表面看上去他應該是可靠的吧,真沒想到,不靠譜到這個程度。想來他之前吹噓的“從前一路神火山之行全靠他警覺無敵才安然”一定是參了一湖紅夢澤!真夠水的!
“那個,齊風元君?您能否先收回分身......”
將心一看兩個神仙就有點心虛,千芫在他胳膊上狠狠擰了一把,痛得他差點跳起來,沒來得及破口大罵,一旁瓜娃開了口——
“是你殺了爹和娘,殺了全村的人!你殺了人就去了大仙廟,我一直跟著你,你是壞人,你還我爹娘!!”
齊風元君聞言果然生氣,但不過片刻,他指著瓜娃道:“小娃娃,你一個凡人跟在我身后,我豈會沒有知覺?而且王家村到大仙廟的距離并不遠,按你所說我屠村后就去了大仙廟,那我為何等到天亮才抓這只小妖?”
后來的齊風元君往前一步,卻依舊面色如常:“因為,在半路,你遇到了我!”
“我根本沒見過你!”
“你可以狡辯,但小娃娃不會說謊,我相信他更不會拿雙親之死說謊,神女覺得呢?”
千芫木訥點頭,仔細盯著瓜娃瞧了瞧,覺得他好像有點不對勁,說不清哪里不一樣,但就是透著一股頗為詭異的氣息。
“瓜娃你可別瞎說哦,你真的親眼看到是他殺害你全村?”
將心又一拍瓜娃的腦袋,同千芫相視道:“你別不是中了什么法術吧?”
千芫將瓜娃拉倒自己面前,瓜娃只比自己矮了半個腦袋,她稍稍低頭仔仔細細看著瓜娃的眼睛,發現他雙眼澄澈,不像中了什么法術的樣子。
“瓜娃不要怕,本神在這里,你仔細看清楚,是他殺害你全村?”
瓜娃扭過頭,一看到齊風元君就露出滿臉驚恐,發瘋似的大叫:“就是他,鬼!鬼!!”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上神用法吧,本君行的端坐得穩!”
“如此甚好!”
他們二位元君倒是難得一致,這可是難為了千芫,她又不是真的上神,就算還是上神,早就沒了法力,而且現在連他們說的那個司音大圣自己都一點兒印象也沒有,恐怕審到最后,破綻最多的只有自己。
“這樣,想辦法先讓他們用捆仙繩把對方捆住,你給個信號,我帶上瓜娃,我們跑路!”
將心提議,這是沒辦法的辦法,也是目前保命的唯一方式。但千芫此刻心中還有許多疑慮,若是他們一走了之,那真齊風元君必然會被害,而假元君真正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屠殺一村百人、放鬼胎害人,一定有更大的陰謀。
“好!你們先用捆仙繩綁住對方,我這就施法!”
千芫裝模作樣開始施法,兩位齊風元君都不是很樂意,但本著對互相的厭恨,出手可是毫不拖泥帶水。
“閑雜人等,還不退下!”
千芫給將心使眼色,將心聞言趕緊一把薅住瓜娃就拖著跑,將心還非常仗義地給千芫留了一陣妖霧,千芫趁機抓住一個元君就往外跑——
思來想去之后,千芫決定:置之死地而后生。
若是抓的是真的齊風元君,那很好,告訴他實情,最多換來一通嘲笑。
若是抓的是假的齊風元君,那也好,死得明白啊!
但這問題依舊是,怎么才能確定這是真的還是假的?!
千芫抓著齊風元君與將心會面,將心施法,空間越行。
說實話以將心不靠譜的程度,千芫確實不太有信心他們真的能逃掉,這半個多月來,將心施展兩次越行都失敗,一次從屋里到屋外,一次從屋外到屋里......
“上神這是為何?”
“實話跟你說了吧,你遇上我這個落魄神女不知是你幸運還是倒霉!我呢,早就沒半點法力了,而且,我還失憶,什么都不記得!你們倆自然有一人是假的,而且假到你我都看不出來,自然不是一點點厲害的人物,所以啊,我們現在這是要逃命!跟上咯!”
“這么說......你逃命還帶上我,你相信我是真的?”
齊風元君一臉欣慰,千芫撓腮道:“元君,我有個不情之請!”
“上神請說!”
“我對這次的判斷實在沒什么信心,若你是假的,能不能,放我們仨一碼?”
......
“上神放心——”
齊風元君面露微笑,千芫懸著的心稍放松,結果他下一句讓千芫跌入冰窖——
“自然不會辜負上神的信任!應當,放爾等一碼!”
音落,他忽襲向施法的將心。
“你!——無恥!!”
將心怒叱,這沒預備著中了他一掌,瞬間飛出幾丈遠,口吐鮮血直不起身。
怎么會這么倒霉,偏偏就選了假的!
千芫把氣撒在拳頭上,抄起地上的一條被燒軟的樹藤,一陣狂舞,飛沙走石。
“既然你是假的,那我想要死個明白!你是什么人居然能夠化出神光,你放鬼胎、屠村百人,到底是為什么?”
“神女不愧是神女,身手還真是凌厲啊!”
假元君受了千芫幾鞭,臉上破了皮,露出的血肉竟是黑色的,千芫沒有停手,毫無章法拼盡全力一鞭接一鞭甩去,那假元君身上多處傷痕,他終于直直接住千芫的長藤,手上皮膚寸斷,露出森森白骨......
“小將!用越行,走!”
小將艱難爬起來,再次施展法術,腳下法陣已成,他一把抓住瓜娃,靈光一閃之后,他們消失。
“神女還真是慈悲為懷,可惜啊,虎兕出柙,千鈞重負,恐爾難當!”
千芫使力,長藤在二人力道之下碎為數段。
“你有神光護體,我自然不會殺你,但你——”
“哦~原來你怕我的神光!那你完了!”
果然,惡人死于話多!
千芫正是啰嗦著想尋找時機,卻見他身后靈光閃過,憑空現出一個越行法陣,一柄彎刀先憑空砍來——
“可惡!”
越行陣下來的,正是將心和齊風元君。
此時再對比下來,齊風元君身上的神光雖然微弱卻祥和寧靜,而這個假元君,因為身體多處被千芫所傷,露出陰森煞氣,那神光早已被煞氣淹沒,二人再不會難分真假。
“小芫?別死啊!”
將心難得正經關心人,千芫聽著更別扭,白了一眼丟出:“你才要死”。
“哦,沒死就好沒死就好!沒什么財產給我繼承,死在紅夢澤我可擔當不起!”
“混蛋你給我.......嘶~~~啊~~~~”
一激動,才發現方才周旋下來一身傷痕,疼得齜牙咧嘴。
觀旁邊,齊風元君與自己的假貨正打作一團,四周風起云涌,千芫眼睛有點睜不開,看來如今已承受不住神仙相斗的氣場了啊。
“去幫忙!”
千芫指揮將心,但將心一瞧見神仙打架就腿軟,耍賴道:“神仙打架,我這個段位,恐怕插不上手吧?”
千芫無奈,也不勉強,撐著自己起身,就地拾起幾條藤和幾根細竹。
“瓜娃呢?”
“放心,我送到絕對安全的地方藏起來了!你先別動了,我把你送過去,你受傷了需要休養!”
“很明顯,那齊風元君不是對手,你不愿意上,我必須支援他!”
“喂!那我不管你了——”
將心跟在她身后,看著她三把五把做成一把小小的竹弓箭,站在一旁看著她不斷用根本傷不了人的木箭干擾著他們戰斗。
別說,有她的干擾后齊風元君逮著機會給了那假貨好幾重擊,終于那假貨忍無可忍,那柄彎刀狠狠甩向這邊——
“當心!”
一團白色霧氣如同觸手將彎刀擋住,將心若不援手,這一襲下來,千芫根本擋不住,將心光是抵擋彎刀就耗盡全力,艱難擠出幾個字:
“還不走?!”
“好!走走走!”
千芫倒是準備走了,卻見那假元君與齊風一戰中,化相已被打得零散,如今已化得七八分本尊模樣,很是駭人——
殘留人皮之下裹著的是無實體的黑氣人形,骷髏白骨清晰可見,那被撕了一邊眼皮的眼睛是一顆閃著幽幽紅光的瞳珠......
“這是,鬼嗎?”
齊風元君道:“九幽冥將,鬼王羅剎!”
正是此時,將心竭力抵抗的那把彎刀,也脫去畫皮變成一只尖銳的四指鬼爪——
“小將小心啊!”
將心正已經是力竭,那鬼爪一把掙開將心的妖霧,憑空狠狠劃下——
千芫也顧不上許多,只得用身體去擋,這一擋,就讓她真正體會到什么叫撕心裂肺......
“小芫?!!!”
將心的怒氣爆滿,可惜實力不增。
莽夫之勇,枉送性命——
那鬼爪將暴怒的將心狠狠掐起,遠遠甩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