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依和李航都說，他們認識海琳二十來年，從來不知道海琳在西川市還有其他親人或者和她們一樣關系的朋友，她的姥姥和母親也全都去世了。謝總這邊在西川市沒有親人和關系密切的朋友，所以目前查不到。”
過了一會兒后，蘇瑜說，“海琳給我講過，說她姥姥一直給她們娘倆灌輸，男人不是好東西，不希望倆人戀愛結婚，她的故事里也從來沒有說過她姥爺，我想她姥姥大概被她姥爺拋棄了。
從她姥姥年齡上推斷，這個年齡斷的城市人，大多數人都做過知青，而鄉下人每天接觸最多的城市人也是知青。海琳姥姥不管是城里人，還是鄉下人，都和知青扯不斷，所以，查一下兩個人年輕時候的位置，或許能找到點兒什么。”
趙師傅笑了，“蘇小姐，等你生了孩子后，我一定找老大提議，把你放到軍門里，徹底給你鍛煉一下，不然，太浪費你這個人才了。”
蘇瑜也笑了，“我不過是多看了兩本偵探方面的書和電視劇而已，沒有你說的那么厲害，都說生孩子的女人會變傻的，我就要生第二次了。”
“蘇小姐，不要太謙虛了。”趙師傅說著拿出手機，“我先給都軍打電話。”剛說完，蘇瑜的手機剛好響起來，趙師傅就又說，“我去陽臺上。”說話間朝著陽臺走去。
是秦牧野來的，蘇瑜接了起來，“怎么樣？醒來了嗎？”
“醒來了。”秦牧野說，可語氣非常不好，蘇瑜的心揪了下，趕緊問，“怎么啦？”
“我媽她……她不認得我了。”
“不認得你？失憶？”
“和你的那種失憶不一樣，她本來就有中風跡象，又摔了一跤，所以……想要恢復，很難。”
是啊，老年人最容易得這種病了，孟希瑤七十歲了，蘇瑜安慰道，“牧野，人活到這年齡，很多人都會這樣，這是人力無法抗拒的，兒女盡心盡力能做的，就是讓他們少受些罪。”
秦牧野的聲音更哽咽了，“我知道，我沒事，你別擔心我，晚上我不回去了，你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知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你就安心照顧老太太吧，我已經安排韓姐一會兒會和麗姐送晚飯過去，我和寶貝明天吃過早飯再去醫院。”
“好。”
倆人又說了幾句，掛了電話。
趙師傅從陽臺上下來，“都軍說，十個小時拿到資料都是最快的。”
“是啊，幾十年的檔案了，海琳姥姥和母親都去世了，戶口檔案也銷掉了，想要查，就要找到和她同伴年齡時候的那些相熟的人，工程量太大了，真的是不好查，要不就……算了，放棄吧，反正她也快要、死了。”
“已經有了人命在里面，公安局總要結案的，結案呈詞一定要有理由的，用掛起的理由結案，不說別人，那個許世明就不可能接受。”
蘇瑜苦笑，現在不是她能左右了。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盡量給他們減少累贅和麻煩。
“剛才是秦總來的電話吧，老太太怎么樣？”
蘇瑜就把情況說了一下。
“有偏癱的跡象？”
蘇瑜茫然了下，隨后呢喃著說，“其實，人真正的最大的幸福應該是古人說的那種‘壽終正寢’，不受罪地安安靜靜地離開。”
趙師傅眼前浮現出爺爺癱瘓在床十幾年，那種痛苦不堪求死的神情，死的時候眼神那滿滿的解脫和舒暢。
“是啊，所以，我每天睡覺前，祈禱一聲，我會做個好人，請讓我將來能夠壽終正寢。”
“噗磁”一聲，蘇瑜笑了起來，“趙師傅，你才多大啊，就想身后事了。”
趙師傅笑著正要再說話，就聽見蘇揚叫喊聲，“媽媽，我回來了。”
滿頭大汗的蘇揚跑進來，撲倒蘇瑜跟前，眼看就剎不住腳步了，趙師傅一驚，手上去一抓，抓住了蘇揚的后衣領子往后一扯，倆人一同趔趄了幾步，才算是站穩當了。
蘇瑜趕緊上前，抱住蘇揚，摸著頭，安慰著，“寶貝不怕，沒事了沒事了。”
蘇揚的手慢慢抱住蘇瑜，“對不起媽媽，我高興地忘記了。”
蘇瑜又拍了幾下，松開蘇揚，看著她笑著問，“什么高興的事情，快告訴媽媽，讓媽媽也高興高興。”
蘇揚頓時眉飛色舞般地說，“今天我們隊和另一個教練帶的隊比賽，上半場結束時是零比零，下半場二十分鐘時，兩隊還是零比零，沒一會兒后，馬曉軍腳崴了，沒想到王教練讓我替換了馬曉軍上去了。
媽媽媽媽你想到了嗎？結果，結果快結束時，我踢進去一球，是我踢進去的媽媽，王教練說，他做了五年的少兒足球教練，從來沒有過一個隊員只訓練了幾次，就能踢進去球的，媽媽，你說我該不該高興？”
“當然該高興的，寶貝，你太棒了。”
老爺子安葬后的第二天，蘇揚突然想要踢足球，蘇瑜就給他報了少年足球班，每周六周日下午踢三個小時，三點到六點。
“媽媽，我會一直這么棒的，讓媽媽永遠為我驕傲的。”
“媽媽很幸福。”蘇瑜摸著蘇揚的頭寵溺地說，“快去洗澡換衣服，馬上就要吃飯了。”
“遵命。”蘇揚來個敬禮，轉身跑出了蘇瑜的臥室，朝他自己的臥室去了，自從來了聽梅園，蘇揚有了他自己的臥室，以前還幫他放洗澡水換衣服，這次蘇瑜回來后，蘇揚沒再讓蘇瑜插手他的小生活，蘇瑜心里說不上來的一種失落。
終于意識到，兒子長大了，不管是身體，還是思想，再也不是窩在她懷里那個嗷嗷待乳的小嬰兒了。
“爸爸和奶奶呢？”晚飯桌上，沒有看見秦牧野和孟希瑤，蘇揚問。
“你奶奶病了，你爸爸送她去了醫院。”
“病了？我下午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怎么會病的？”蘇揚倏地站起來，臉色陰沉地問。
蘇瑜愣怔地看著蘇揚，此時兒子的神情，又和她剛回來時一個樣子，她突然醒悟了，蘇揚這個樣子，是骨子里就有的，是孟希瑤的翻版，就算沒有孟希瑤的挑唆，隨著時間和年齡，也會呈現出來，而蘇瑜和秦牧野父子倆人的那份善良和簡單，會隨著蘇揚長大，一點點兒地消失掉。
蘇瑜的心一陣抽疼。
蘇揚似乎也覺察出自己的神情不太對，就又坐下來，輕聲說，“那媽媽和我，明天去醫院嗎？”
蘇瑜忍住疼，回答著蘇揚之前的問話，“你奶奶的身體一直就沒有好利索，剛才在院子里散步時，不小心摔了一跤，就又犯了。你別擔心，高大夫會治好你奶奶的，就算是不能像以往好的那樣，說話，吃飯，還是能行的。
你奶奶已經七十歲了，這樣年齡的老人家，都會有這樣那樣的病，等奶奶好一點兒了，就會接回家里來，寶貝放學后，就多陪陪奶奶。我也跟爸爸說了，明天早飯后，我們去醫院看奶奶，明天是周日，不用上學，也沒有補課，你如果想留在奶奶那里，就留下來，只是媽媽不能陪寶貝在醫院里了。”
“我知道，媽媽肚子里有弟弟妹妹，不能在醫院里待久了，我和爸爸照顧奶奶就行了。”
蘇瑜笑著摸摸蘇揚的頭，拿起筷子，夾了一筷子他喜歡吃的菜放在兒子面前的碟子上。
“謝謝媽媽。”說話間，也夾起一筷子蘇瑜愛吃的涼拌菜放在蘇瑜面前的碟子上，“媽媽吃。”
“謝謝寶貝。”蘇瑜在低下頭的同時，一滴淚掉在了碗里。
……
謝逸然坐在輪椅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一堵墻。
站在他身后的李航和杭天瑞，無奈地嘆息了聲，倆人對海琳做下的事情，詫異了好幾天后，總算是平靜下來了。
謝逸然住在醫院里的這些天，都是倆人過來照顧的，不過沒讓老祖宗知道，又因為知道謝逸然發生這樣的事情，是因為愛上了蘇瑜才導致的，不由地苦笑。
“表哥，你這樣，遲早會讓老祖宗知道的，老祖宗可經不起折騰，查爾斯說了，他有一半兒的把握能治好，他說有一半兒，就代表至少有七十的把握，你就去試試，大不了，還和你現在一樣，可我相信，絕對會治好的，就聽我的好不好？我求你了表哥，你要是不聽話，我就……我就告訴小瑜兒，讓她來勸你。”
“不要。”謝逸然低吼了一聲，“不要告訴她。”
杭天瑞和李航對視了一眼，眼睛里露出了驚喜，醒來十來天了，這還是謝逸然第一次開口說話。
“好，只要你聽我的，我就不告訴小瑜，現在就我和李航知道，誰也不知道呢。”
淚水順著臉頰慢慢流下來，治好了又能怎么樣，難道還要去和別的女人那個嗎？他沒有了那個心，更沒有了那份情，什么都沒有，好與不好有什么區別。
“好，我去，我一個人去就行了。”
“一個人去怎么能行，反正我最近也沒事，我跟你去，正好也去看看查爾斯，那個家伙說我要是再不去看他，他就要和我斷交了，我好不容易交到一個醫術這么好的朋友，要是斷交了虧大了我就。”
“是啊逸然，就讓天瑞陪你去吧，要不是公司不能離人，我也陪你去了，我還沒有去過法國呢，要不等你回來的時候，我去接你，順便到處看看。”
謝逸然沒再說話。
杭天瑞和李航再次對視了一眼，松了口氣，李航說，“那我現在就去訂票，天瑞給你收拾東西，也不用帶的太多了，如果不夠，去那邊買就行了。”
訂好票后，依依打來電話，李航回去了。
“她，沒事吧？”謝逸然低聲問。
杭天瑞知道謝逸然問地是誰，“沒事，秦家老爺子在中秋節前一天去世了，她就回了西川市，牧野雇了不少的人，她呆在家里不出去，不會有事的。”
“那就好。”頓了下，又說，“是我對不起她，如果我早點報了警，就不會發生這么多事了。”
“這么多年的夫妻，是誰都無法狠下心來，現在就盼著表嫂她，不要再糊涂下去，臨走了再被送到監獄里去，她的身體根本經不起監獄里的折騰，還有名譽上……你沒有報警，我倒覺得是好事，如果表嫂被抓了，到時候小瑜的事情也會被爆出來了……”
“都是我，都是我害了她，如果我把持住自己，就不會……”謝逸然伸手在頭上捶打著。
杭天瑞趕緊伸手攔住，“情感上沒有什么對與錯，錯的是時間，錯的是緣分，要是深挖下去，罪魁禍首是秦牧野，如果他對小瑜好，小瑜就不會認識你，不認識你，就不會亂了心，不會發生后面的事情。
但人生沒有如果，發生了就扭轉不了了，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海琳收手，不要再把小瑜扯出來，表哥你也放下，放下了才能祝福她幸福。”
“可我……可我放不下。”謝逸然捂住臉哭了起來，“我愛她，如果不是怕她心痛，怕她難過，我根本就不想活下去，其實我根本就不再乎這個病，我沒有再想過去找女人結婚，我的心空了，心空了，身體就是健康的也不會有感覺了。”
“這是兩回事，我不會逼你去找女人，但病必須一定要治。”
說話間，杭天瑞放在茶幾上的手機響了，他過去拿起來，竟然是蘇瑜打來的，他朝謝逸然看過去，想了下，打開了免提。
蘇瑜的聲音傳了過來，“天瑞哥，你好嗎？老祖宗好嗎？”
輪椅上的謝逸然身體顫抖了下。
杭天瑞嘴角彎起一抹笑，然后換上一副可憐兮兮的聲音，“小瑜啊，你幫幫我吧，家里家外一大攤子的事都是我的，累死我了。”
蘇瑜笑了，“那就快點把江月娶回家，有她幫你，你就不累了，還能讓老祖宗高興。”
“你又來了，八字還沒有一撇兒呢，你就嚷嚷上了，萬一成不了，你哥哥我還活不活了。”
“你不會主動地把那一撇畫上去啊，真是笨，出去別說你是我哥哥啊，我可丟不起這個人。”
謝逸然噗嗤一聲笑了，瞬間就又僵住了。
電話那頭靜悄悄地，好一會兒后，蘇瑜低沉孱弱的聲音飄過來，“是，是逸然、表哥？”
杭天瑞深呼吸了下，說，“是，我就在他家里。”
又是靜悄悄地過了一會兒后，蘇瑜再次說，“他，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