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只是一句話,并不足以威脅到人。
可若是說這句話的人換做是季南,那便足以讓任何人都引起重視。
暴雨之下,季南的一字一句擲地有聲,恍若間好像在山谷里徘徊了一遍又一遍,即使是等到慧四背著老和尚離開這棟大樓,也依舊能在大院里聽得見。
這是季家的怒火。
這是他作為季家長子的怒火。
這是他作為一名公公,一名父親,該有的的怒火!
小和尚慧四反駁不了一句話。
在武界中頗有威名的四大圣子之一在這一句話之下,也成了什么也做不了的懦夫。
如果這幅場景傳出去,也許季家在武界之中說不定也會有相當(dāng)?shù)拿暋?
可惜。
季家上上下下對此并不是很感興趣。
他們的氣量很小,只在意自己一方天地內(nèi)的家人。
他們的脾氣很大,動不動就敢拼上整個家當(dāng)跟敵人梭哈,只為心中一口氣的暢快。
他們的手腕強硬,一旦怒火從季家大門口蔓延出去,結(jié)局便只有一個,不死——不休!
這便是——季家!
……
……
小和尚慧四走了。
躺在病房里的那位老和尚,淋著暴雨,被人背著離開。
而于楓還在繼續(xù)施針,也不知花了多少時間,他的額頭布滿冷汗,本就憔悴疲倦的臉上多了一根又一根宛如蜘蛛網(wǎng)疊在皮膚表層的血絲。
近看,血紅至極。
遠(yuǎn)看,猶如火燒云。
他很累,身心上的疲倦是根本無法體會的,可他還在咬牙切齒地堅持,體內(nèi)的化勁氣息越來越少,被控制成纖細(xì)如針的氣絲纏繞在銀針上,隨著隱約可見的黑色氣體順著針下的穴位流出體外,被控制著環(huán)繞在某朵花瓣邊時。
于楓猛地睜開眼。
一滴冷汗沿著臉頰處滴落。
剎那間,房間內(nèi)的時間瞬間被定格住似的,空氣里安靜得可怕。
秒針走動下一刻。
“滴答!”
停住。
“就是現(xiàn)在!”
死氣挪出之時,閉穴順體之刻!
夜幕降臨——
天色,瞬間黑了。
伴隨著稀里嘩啦的暴雨聲,于楓手如雷霆彈出,眨眼間將五根銀針取下來,同時纏繞在銀針之上的化勁氣絲在銀針離體的那片面間,鉆入季老太爺?shù)捏w內(nèi)為原本受損的筋脈進行快速修復(fù)。
成了。
于楓長舒一口氣,他盯著五朵花瓣,只見死氣環(huán)繞之下,五朵白色花瓣在短短十秒鐘之內(nèi)被染成黑色,一股惡臭味也在同一時間彌漫在房間內(nèi)部。
好在又過三十秒,這些死氣像是受到了某種指引,被灌入到黃色的花蕊當(dāng)中。
漸漸的,花朵再次恢復(fù)成白色。
惡臭漸漸消失。
看到這一幕,于楓心中的那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了下來。
他抬起頭,虛弱的面色黯淡無光,一雙眸子里更是寫著疲倦兩個字。
他累了。
可看著爺爺?shù)难凵瘢瑓s依舊強撐著想要看清楚。
“爺爺……”
他看到季老太爺?shù)拿嫔谖甯y針拔出之后,恢復(fù)了淡淡的血色,滿是老年斑的臉上,漸漸潤澤。
一切都向著美好而進行轉(zhuǎn)變。
從都沒有人讓人失望過。
于楓嘴角揚起一抹笑容,這一次,他真的是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他急忙起身,想要查看老爺子現(xiàn)在的身體情況,可剛一起身,還沒扶著墻壁,于楓小腿一軟,竟又再一次摔落下去。
“砰!”
因為長時間保持同一個姿勢,再加上全身注意力都放在上面,他的半邊身子全部處于了麻痛的狀態(tài)里。
尋常的武者如果產(chǎn)生這種情況,必然會被笑。
因為武者體內(nèi)的勁力與氣息完全可以輕松消除這種麻痛感。
可現(xiàn)在……
于楓做不到!
他的勁力與氣息,都用在了醫(yī)治老爺子的手段上。
也就是說,此刻的他和普通人沒有任何不同。
他的勁力與氣息被消耗一空,沒有幾天時間,想要恢復(fù)過來簡直如同空談。
根本不可能!
已經(jīng)沒有多余的時間可以給他了!
除了自己的爺爺,還有一個人!
他的師傅——墨白!
“師傅……”
摔在地上,疼痛隨著麻痛感彌漫全身。
于楓強忍著身體的不舒服,單只手扶著一旁的床頭柜,使勁全身的力氣站起來。
只是這一個簡單的動作,他便氣喘吁吁,他站在床邊,給爺爺做了一個全身的檢查。
血液流動通暢。
呼吸平穩(wěn)。
心跳處于正常的范圍。
血壓也正常。
一切都漸漸趨于一個上升線。
那么剩下所要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爺爺?shù)男褋怼?
確定平安無事后,于楓立即來到墨白的床邊,沒有絲毫猶豫地從口袋里取出用牛皮布僅僅包括住的金針。
是金針!
而不是銀針。
且牛皮布上寫著一段話:非存亡之時不可用。
此為于楓下山回歸狼王之前,墨白所贈與的金針,所配合的也只有一種施針之法——
耗己壽命,度人歲月。
奪陽針!
一種能在瞬間剝奪施針者全部修為,以施針者精氣為引子所施展的曠古針法!
所應(yīng)對的癥狀,便是墨白此刻的狀態(tài)。
不死不活!
一旦行此針,所要付出的代價便是內(nèi)損十年壽命,修為盡廢,筋脈盡裂!
與先前在江城救自己大哥于山所施展的針法不同,這一針,更狠,更猛,更要命!
但為了師傅,于楓管不了那么多。
“對不起,師傅,徒兒別無他法,從于家村走出來后,您和葉師傅是除了養(yǎng)父母還有大哥之外,對我最好的人!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當(dāng)年,是您傳我醫(yī)術(shù),如今您為護我爺爺淪落在床,徒兒無以為報,即便這一身修為盡廢,即便這體內(nèi)筋脈化作虛無,徒兒也在所不惜。”
“只要能讓您活過來,師傅……”
說罷,于楓鞠躬一拜。
眼淚,在瞬間涌出眼眶。
實際上,這一針一直以來都只是個邏輯和理論上得到認(rèn)可的針法,并沒有人任何一個人實施過,究竟要耗盡多少年的壽元才能完成此針法,誰也沒有一個答案!
有可能是一年。
有可能是十年。
有可能……也是一輩子。
沒有一位先人愿意拿自己這條命去賭,去算,去討個結(jié)果!
但今天——
于楓愿成為這歷史長河里,第一位施展此針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