忍字頭上一把刀。
富察氏連番出手,處處針對下,依依覺得自己最近越來越沉不住氣了。而修真之人最忌心情煩躁,這對修行極為不利,依依的修為在煉氣七層上寸步不得進展,便是受了心境的影響。
修真有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長此以往,莫說金丹大成,只怕連筑基都成了困難。這樣一來,如何使心緒平穩下來就成了當務之急。
一回到自己的院子里,依依就命書春準備文房四寶,自己拿了本佛經,開始抄寫起來。雖然不怎么喜歡佛經,但佛經中有許多警示名言,能令人心平氣和,更重要的是在抄寫佛經的過程中一旦有所領悟,便能提升心境。
秋日的午后,陽光明媚,微風輕撫,細碎的葉片兒散落下一地斑駁的舞步。金色的光芒透過繁茂的樹葉在桌案上暈染開絢麗的光華。
依依安靜的端坐在書桌上,陽光照在她的柔和的側臉,細膩的肌膚泛著點點金色的光輝,美麗中顯出一股子嫻靜優雅,耀眼而奪目。
弘歷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一幕。
依依唇邊噙著溫柔的笑意,面如桃花,細心的一筆一劃抄寫佛經,她是如此的認真,以至于彎腰為她磨墨的書春以及四周的一切都成了她的背景。
光是這么看著她,弘歷心境忽然變得無比平和起來,心底的連日來郁悶一掃而空。
抬腳大步跨出,弘歷直接繞到了依依身后。
依依低著頭,露出一截雪白的脖頸,面色沉靜而溫文,手中的狼毫筆在宣紙上龍飛鳳舞,一個個清秀的楷體隨之落下,字跡柔美,筆鋒處透出絲絲的凌厲,卻又在落筆的瞬間轉為內斂圓滑。
弘歷看在眼里,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高氏的字一如她的人,就像是波斯貓一般優雅而高貴,平時溫順柔弱,卻會在被惹怒之時伸出鋒利的爪子狠狠給敵人撓上一爪子。這樣的性格柔而不弱,驕而不橫,不仗勢欺人卻也從不容人欺。讓弘歷對她多了幾分喜歡。
依依沒有發覺他的到來,此刻她仿佛和筆下的字體融為一體,一種奇異的感覺彌漫在心底。那些經由她的筆出現在紙上的字體活了一般,跳躍著飛旋而起,圍繞她歡快的甚至打著轉兒,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那些字傳遞給她的喜悅感激的心情。
慢慢的,她看到那些字由楷體逐漸拆分,重新融合演化,變成了古篆,而后又化作了甲骨文,直至最后化成了三個閃耀著金色光芒的陌生的字符。字符環繞著她上下起伏,滄桑古樸的氣息迎面而來,幾乎是在同時依依不可思議的感覺到她似乎在無意之間觸摸到了一種來源于遠古文字的神秘力量。
忽然,金色的字符微微一閃,化作三道白光,嗖的一聲,飛快的沒入她的體內。緊接著,依依只覺有什么東西在她腦海里轟然炸開,心境壁壘就這么簡單的破開了,修為有所感應,一下子從煉氣七層進階至八層。
修為的上升,令她身體在一瞬間散發出絲絲縷縷的靈氣,以她為中心,兩米內的事物都被這股靈氣滋潤了一遍。首當其沖的便是弘歷,靈氣進入他的身體里,頓覺一陣輕松,渾身舒暢,丹田里內息自動運轉起來,結合入體的靈力,瞬間將他的奇經八脈都梳理了一遍,雖然進入他體內靈力只有一絲,現在的效果也不甚明顯,但從長遠而言,必然有著極大的好處。
依依從玄妙的境界中醒來,驀然察覺到身后站了個人,秀眉微不可見的皺了下張口欲言,弘歷先她一步道:“這字寫得不錯,可見是用了心思的。”
“多謝爺夸獎。”依依笑吟吟說道,“爺什么時候來的,怎么都沒人通報奴婢?”
“爺進門的時候見你在抄佛經,就免了奴才的通報。”弘歷在凳子上坐下,“高氏今日心情不錯,倒是有心思抄寫佛經。”
“哪有什么心情不心情的,是奴婢閑著沒事干抄著玩的。”
“你倒是實誠。”弘歷聞言虎著臉說道。
依依紅了紅,她總不能說,是因為他后院的女人鬧騰的她心緒不寧才去抄寫佛經的吧?真要這么說了,估計頭一個死的就是她。
看出了她的窘迫,弘歷樂呵呵的指著字帖中的‘若’,還嫌不夠似的說道:“不過你的字雖說都不錯,但在爺看來就屬這字最有風骨。你看這草字頭,落筆時柔而優雅,片刻后頓然犀利,而下部的‘右’字更是入木三分,就像是爺額娘養的那只貢品西域波斯貓,看著喜人,可一旦伸出爪子,就能將你爪個頭破血流。”
依依如何聽不出弘歷這是在以字隱射人,暗指她昨晚在他身上撓了幾爪子,臉頓時就紅到了脖子根,純粹是羞怒的:“爺怎么不說自己言而無信,專門欺負弱女子的事兒?”
弘歷頓時被堵住了話頭,頓時訕訕的說道:“爺有說什么嗎?爺就夸你了句字寫不錯,怎么就跟只貓似的亮爪子了呢?”
你才是貓,你全家都是貓!依依伸出雪白的柔夷在弘歷面前晃了晃,反駁道:“爺哪兒看見奴婢有爪子了?”
弘歷一把捉住她的手趁機摸了兩把,裝模作樣的仔細審查:“你看這指甲長的,怎么不是爪子了?”
色中惡鬼!依依暗罵了一句,你后院那個女人沒長指甲了?怎么專挑著她來講?依依恨恨的一甩手,嘴巴一撅,直接背對弘歷。
弘歷貴為皇子親王,更是眾所周知的光明正大牌匾后的儲君,何曾有人這般甩過臉子給他看?當下就沉了臉。
正想著是不是訓斥高氏幾句,以免她恃寵而驕,連自個兒是個什么身份都不記得了,眼角的余光卻忽然眼尖的瞄到依依偷偷望向他的目光。帶點祈求帶點期盼,亮晶晶的,宛如夏夜里閃閃的螢火蟲。那目光一和他對上卻又立即掉轉過頭去,左望望右看看,微微揚起的頭露出發紅的耳尖。
高氏傲嬌的背影里濃濃的透露出‘我生氣了‘的訊息,而那躲躲閃閃,不敢與他對視的小眼神里分明是等待著期盼著他去哄的意思。那小巧的左腳甚至還因為得不到他的回應,緊張的在地上點點指
指。
弘歷一下子就被逗樂了。
高氏還不承認自己是只貓,她這傲嬌的表現就和額娘那只波斯貓活脫脫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
而此刻依依的心底卻在暗暗叫苦。該死的色龍,怎么還不走?
高氏留下來的記憶不是說這色龍就是個順毛捋的性子,最恨別人跟他叫板,她這般甩臉色給他,照理說這色龍早該甩袖子走人了啊,怎么到現在都沒半點反應?依依現在可是怕了這色龍了,他再不走難不成還想留宿在這里?不要啊,照著色龍往死里折騰她的樣子,今晚再留下來,簡直是要她的命啊
忽然,手上傳來一股強勢的力道,依依錯愕之下,猝不及防,整個人向后倒去,同時一只手臂環在了她纖細的腰肢上,微微一用力,依依頓時就被帶坐在了充滿陽剛氣息的懷里。
“爺不過跟你開個玩笑,這樣就生氣了?”弘歷的胸膛緊密貼著她的背部,輕笑著說道,“到底是女人,心眼都沒個針孔大。”
依依額頭劃下三條黑線,這nc龍這話怎么聽著像是在哄她?不會又抽風了吧??而且就這哄人的技術,嘖嘖還有,喂喂,心眼比針孔小,nc龍你確定你說的不是你自己??這會她全然沒有意識到弘歷已經將她的所作所為歸結到等人哄的含義里去了。
依依正欲反駁,門外忽然傳來高吳庸的聲音:“爺,奴才高吳庸有要事稟告。”聞言,依依猛地從弘歷腿上跳了起來,簡直像是受了驚的兔子,顫顫的站到了弘歷的邊上。
弘歷饒有興味的看了她一眼,正色道:“進來吧。”
高吳庸弓著腰從門外進來,先是不著痕跡的打量了下弘歷的臉色,又偷偷覷了眼依依如常的神色,暗地里松了口氣,幸好沒有打攪到自家爺的好事,不然爺非得給他小鞋穿不可。
“爺,剛才富察格格身邊伺候的蘇嬤嬤來報,富察格格里暈倒了。”
弘歷皺起了眉:“這種事稟告爺有什么用?趕緊叫大夫啊。”
“府內的大夫已經去了富察格格那診脈,說是格格有喜了。”
“有喜了?”弘歷聞言,頓時喜上眉梢,“好,太好了!”他膝下子嗣單薄,這些年來只有嫡福晉富察氏誕下的大格格和三格格以及富察格格生下的二格格,而大格格和二格格又早殤,活下來的只有兩歲的三格格,如今富察格格懷孕對他而言不啻是個天大的好消息,若這一胎是個阿哥,無疑是他弘歷的長子了。
弘歷一揮手,頓時各種賞賜如流水一般送往了富察格格的院子。
“爺不去富察格格那兒看看?”依依望著他吩咐高吳庸賞賜富察氏,自己卻坐在凳子上巍然不動的樣子奇怪的問道。
“高氏這是希望爺去看富察氏?”弘歷驀地轉頭看她,幽深的眼眸里充滿了審視。
依依眨眨眼,避重就輕:“富察格格有喜,此時定是想爺一起分享喜悅,爺若去了,她定然開心。”
“高氏,爺問的是你。”弘歷漠然道,皇家的氣勢一瞬間向她壓來。
依依微微一笑,目光如水般溫柔,卻是不再言語。
希望,她怎么會不希望弘歷去看富察氏?!
弘歷接連夜宿她的院子,已經令她成了鶴立雞群的靶子,后院里的那些個女人個個緊盯著她,隨時準備在暗地里給她一刀子,而時候傳出富察格格懷孕的消息,與她而言無疑是個天大的好消息。搶打出頭鳥,這會兒眾人的目光只怕都轉移到了富察格格哪兒。這種時候若弘歷再呆在她的院子里,她豈不要成為眾矢之的!
而且如果她沒記錯的話,富察氏懷的應該就是弘歷的長子永璜。
高氏是真的希望他去
那雙溫柔的水剪瞳眸里,清晰的倒映出他的身影,目光里充滿了真誠以及一絲淡淡的不舍。弘歷突然無比清楚的感受到高氏的心意,她是真心的希望她去看富察氏,她的眼神澄澈而干凈,宛如晶瑩剔透的水晶不帶半點雜質。
弘歷心底忽然微微一動:“爺答應了今夜就在你這留宿”
“爺,”依依猛地打斷了他的話,“去看看富察格格吧,她懷著您的長子呢。”
“長子?你怎么就肯定那是爺的長子了?”
糟糕,說漏嘴了!依依心底罵了自己一句,面上滴水不漏的說道:“奴婢覺得富察格格懷的一定是大阿哥。”
“哦?為什么?”弘歷來了興趣。
依依理所當然的說道:“因為爺希望富察格格生的的是阿哥啊。”
弘歷猛然一怔,這話像是一把錘子狠狠砸落在他的心口上,直將他的心口砸出了道道裂縫。
因為爺希望富察氏為爺誕下男嗣,所以你就覺得富察氏懷的一定是阿哥么
是么,高氏,你是如此理所當然的認為的么
“高氏”弘歷忽然伸手抱住了依依,深深地,用力地。
依依被他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得有些懵,誤以為他是因為子嗣的問題太過激動,于是從他懷里仰起頭,堅定地道:“爺放心,富察格格懷的一定是阿哥。”頓了頓,覺得自己說的太過含糊,又加了句,“奴婢會誦經念佛祈求菩薩早日為爺添個小阿哥的!”
“好,”弘歷的嗓音透出一絲沙啞,“那爺承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