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個人一起走到一副篇幅很大的畫面前，劉瑩瑩問秦天：“你覺得這幅畫怎么樣？”

“這……你覺得呢？”

劉瑩瑩看了看：“光譜色彩運用得倒不錯。”

“光譜……”秦天開始在腦海里回憶幾天前突擊學習的內容，“對，從光譜中獲得靈感，是印象派的拿手好戲。因此也就很難，因為不論畫的多好，總有大師的標桿立在那。這幅畫，算不上特別出色的作品，不過我倒是挺喜歡的。”

劉瑩瑩笑笑：“我也很喜歡這幅。”

金婷婷在一旁夸獎道：“秦總果然很專業啊！”

秦天不好意思地笑笑，但心里已經美上了天。接下來的幾幅畫，也都是劉瑩瑩挑選出與秦天討論的，秦天只要在劉瑩瑩的字里行間選出熟悉的字眼，稍微評論一下，就沒有錯誤。而且，既然劉瑩瑩會注意到，那么基本是她本人感興趣的作品，秦天描述出它們的優點，或者干脆說自己很喜歡，就能讓劉瑩瑩感受到志同道合的味道。

憑著這些投機取巧的小心思，秦天在劉瑩瑩面前越來越能放開說笑，金婷婷在一旁拍照加記錄，也配合得很默契。

又遇到一副處在主展位的畫，秦天主動說道：“這種大逆光環境的處理手法很聰明，不過也足以證明，作者缺乏處理復雜背景的自信，這點從筆觸的細節上就能看出來。我猜這個作者還很年輕，基本功未必扎實。”

劉瑩瑩對著畫愣了兩秒鐘，然后說：“這，哪有逆光？”

“這……沒有逆光？”

“這筆觸很棒啊，比之前都成熟。算得上扎實的基本功了吧！”

秦天啞口無言，金婷婷也被劉瑩瑩忽然強烈的語氣嚇了一跳。尷尬的冷場中，劉瑩瑩只是向下一幅作品走去。秦天不知所措地跟上，只是后悔驕傲逞強，非要多說那幾句話，接下來還是按照原來的策略，少說多看就是了。

但是劉瑩瑩不知為何，從剛才客氣請教的姿態，忽然轉而有些強硬，總是問秦天對于作品的看法。即便看出秦天的窘態，猜測出秦天并不想說，也還是要一問到底。

秦天沒辦法，不僅表露出了并非內行的尷尬，而且說出的內容，也沒有一句是正確答案。畢竟突擊基礎知識可以，但是審美能力，沒有日積月累的觀察和思考是不能提高的。

金婷婷早就沒法偽裝成記者跟蹤采訪，收起了本子和相機，關上對講，躲在一邊偷偷給班旸打電話：“怎么辦？”

班旸也關上對講：“別急，我剛才聽他邀請劉瑩瑩去吃晚飯，劉瑩瑩答應了。”

“真的？”金婷婷有點意外，“我還以為劉瑩瑩看出他是個草包，心里涼了呢。”

“不一定不一定，這又不是考試，答錯兩道題也不能直接斃啊。能吃飯就好，這事還有轉機。”

正在這時，剛才開著秦天的車離開的司機回來了。車倒是按照要求弄得很臟，司機特地跑去了一處施工場所。但是意料之外的，一個紅色的油漆桶倒在了車的后半部。這回看上去倒是沒有龜毛老板的整潔，可是現在不只是凌亂，簡直有點像肇事逃逸了。

按照林浩的思路，這車雖然臟得有點過，不過自然凌亂，倒是有點印象派的風格。說不定劉瑩瑩會喜歡。

事實上，從會展中心出來的劉瑩瑩看到秦天的車，倒的確很有興趣。所有人都重新拾回了信心，以為再努力一下，畫展上丟下的分可以重新找機會加回來。

當然，那都是在劉瑩瑩沒有發現異常之前的設想了。

秦天的平板電腦放在副駕駛椅背后面的袋子里，本來是看不到的。但是剛才司機在工地里奔跑得太狂野，導致那個平板電腦從袋子掉出來，落在了地上，司機也并沒有發現。劉瑩瑩上車時候看到地上的平板電腦，好心將他撿起來，卻發現界面正是自己的照片。

不是曾經獲獎的照片，也不是接受網站采訪時候提供過的藝術照，而是自己在街邊吃冷飲的偷拍。看那身衣服和炎熱的天氣背景，應該就是最近的某一天。

秦天站在門外不知所措，雖然他感受不到太多車里空調的冷空氣，但卻覺得自己透心涼了。劉瑩瑩看了他一眼，劃開了沒有密碼的屏幕鎖，界面正好是秦天剛才瀏覽過的文件。

文件上標注著劉瑩瑩的各類資料，穿搭內容上還附帶著她的照片，跟屏保圖片一樣，一看就是近期偷拍的內容。劉瑩瑩的臉色開始陰沉下來。

秦天低下頭，好像犯錯誤的小孩子，對劉瑩瑩說：“劉小姐，既然你都發現了，那我們還是坦白吧。其實……”

班旸上前一步：“秦先生……”

秦天知道班旸還想幫自己的忙，卻堅定地就對劉瑩瑩說：“其實，這一切都是我安排的。他們是來幫我忙的，提前也調查過你。”

秦天說著，摘下了耳機和對講，遞給班旸：“感謝你們的幫助，不過既然要坦白，還是我來說吧。”

他們只好回到了自己的車上，看著秦天和劉瑩瑩坐車離開了。剛才還緊張亢奮的情緒，突然就降到了冰點，四個人坐在車里，倒是有點手足無措。

林浩開口說：“你們遇到過這種情況沒？”

班旸搖頭：“倒是有過穿幫露餡的時候，不過都能隨機應變，圓回來。客戶直接繳械投降的，這倒是第一次。他直接坦白從寬了，我們連個幫他的機會都沒有。”

陸晴說：“其實他不投降，我們也很難了，畢竟畫展里面留下的印象，算不上太好，至少沒達到預期的效果。秦天應該因為之前的失敗，這時候不想掙扎。”

林浩看著有點喪氣的班旸，說：“如果圓的回來當然好，如果圓不回來，被劉瑩瑩直戳撒謊，那秦天的欺騙罪首先就定下來了。加上畫展里沒有良好表現，很可能就涼透了，再沒機會了。所以坦白未必是壞事，爭取個好態度，有多少也是好的。”

正在這時候，金婷婷接了一個電話。

“璇兒那邊有點麻煩，”金婷婷掛斷電話說到，“我要先回公司了。你們呢？”

駕駛位的班旸嘆了一口氣：“回吧，一起回。連客戶都說不需要，我們再留下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