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
韓寶兒在男人面前停下，仰面看著比自己高出許多倍的男人，興奮，又小心謹慎地確認：“你是我爸爸，你是寶兒的爸爸，對不對？”
男人半蹲下來，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握住小姑娘的手：“是，我是爸爸，我是寶兒的爸爸！”
小姑娘尖叫一聲撲過去：“爸爸爸爸爸爸！寶兒的爸爸終于來了！臭珠珠，寶兒有爸爸！寶兒有爸爸嗚嗚嗚嗚……”
韓非沉將女兒圈在懷里，眼睛刷一下紅了。
小姑娘在他懷里哭得肝腸寸斷，眼淚鼻涕全抹他身上，一抽一抽的：“爸爸你為什么才來？寶兒都長這么大了！爸爸是不是嫌寶兒拉臭臭臟臟的？爸爸，寶兒現在會自己上廁所自己穿衣服自己刷牙，寶兒很乖的，爸爸，寶兒這么乖，你喜歡寶兒嗎？”
“對，寶兒很乖，寶兒是世界上最乖最可愛的小姑娘，爸爸喜歡寶兒，爸爸愛寶兒……”抱著女兒，韓非沉在心里甩了自己幾萬個耳光。
韓寶兒聽出異常來，馬上不哭了，伸出小手替韓非沉抹眼角：“寶兒不哭了，爸爸也不要哭，寶兒很高興的，爸爸，寶兒會很乖很乖的，你不要擔心寶兒和媽媽，寶兒會照顧媽媽，媽媽也會保護寶兒。”
“爸爸，你放心去照顧哥哥姐姐吧，寶兒，寶兒，寶兒會很想很想你的嗚嗚嗚嗚……”小姑娘越說越難過，哇一聲又哭了。
韓非沉心里淚流成河，堵得快喘不過氣來。
陳眠說的是真的，寶兒已經接受了他是一個死人的事實，如果她再聰明一點，她就一定會懷疑陳眠話的真實性，一個三歲多的小朋友，對自己的母親百分百的信任與依戀，突然有一天，她發現自己的母親說謊騙她，她的世界觀一定會崩塌的。
韓非沉抱緊她，軟言安撫了一陣，小姑娘才安靜下來，小手揪著他的衣服，不愿意松開：“爸爸，以后寶兒想爸爸的時候，爸爸還可以來看寶兒嗎？”
小姑娘抬頭看著他，滿眼期待。
韓非沉喉頭一緊，說不出一個拒絕的字，他點點頭，答應女兒：“爸爸答應你，寶兒想爸爸的時候，爸爸就過來看寶兒。”
小姑娘眼睛立即亮晶晶的，要跟他拉勾蓋章：“爸爸，你已經答應寶兒了，你不可以騙我哦，寶兒最討厭騙子了！”
“嗯！爸爸答應寶兒的就一定會做到，爸爸不做騙子！”
“那……那爸爸今天晚上再來寶兒的夢里好不好？爸爸都是沒有看過寶兒睡覺！寶兒也從來沒有夢到過爸爸，別的小朋友都是夢到他們自己的爸爸，只有寶兒沒有……”
說著說著，又有點想哭了，但三歲的小姑娘已經懂得蠻多了，也懂得看人臉色，覺得自己剛才已經哭了那么久，再哭下去爸爸就該不喜歡她了，連忙忍住，只用力抓住韓非沉的手，一臉渴求。
韓非沉心痛得無以復加，他點點頭，哽咽著說：“好，爸爸今晚就到寶兒的夢里去，爸爸陪著寶兒睡覺。”
韓寶兒松了口氣：“太好了！寶兒終于不會被大狗狗追了！爸爸你一定要幫我把大狗狗趕出去哦！”
韓非沉連連點頭：“好。”
韓寶兒湊過去親他臉，把臉貼上去，說：“爸爸，你能抱寶兒抱起來嗎？媽媽說爸爸在寶兒小的時候抱過寶兒，可是寶兒不記得了。”
韓非沉將她抱起來，愛憐地閃她的額頭，心里又暖又澀，想笑，又想哭。
韓寶兒摟住父親的脖子，又高興又新奇：“呀！原來爸爸抱著是這個樣子的呀！”
聽得韓非沉心臟又一揪，只得抱緊了女兒。
早教中心那邊傳來了老師喊寶兒的聲音，韓非沉不舍地親了女兒好幾下，把她放下來：“寶兒乖，老師在找寶兒了，寶兒先回學校好不好？”
小姑娘搖頭：“不好。”
“可是老師找不到寶兒，會以為寶兒不見了，她會打電話給媽媽，要是媽媽知道寶兒不見了，會很著急很難過的……乖寶兒，回學校去吧。”韓非沉軟言安撫了一陣，小姑娘終于肯回去了。
“那爸爸，你今天晚上一定一定要來寶兒的夢里哦！”
韓非沉應下來，看著小姑娘一步三回頭地回學校，眼淚嘩一聲往下掉，他蹲在地上，捂臉痛哭。
他這些年，到底都干了些什么啊？為什么一次次傷害的都是自己最在乎最重要的親人？
他抬手扇了自己幾個耳光，失聲痛哭。
“嘖。”
一聲譏笑自身后傳來，韓非沉一僵，緩緩回頭。
陳眠站在他身后十幾步外，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韓非沉一頓，掉頭就走。
陳眠慢慢悠悠出聲：“喂！”
韓非沉不敢不停，只是不敢回頭。
陳眠走到對方跟前，笑著道：“韓先生，你這是破壞了約定哦，你害我成了說謊的騙子，你說，我要怎么辦呢？”
韓非沉低下頭：“對不起！”
“對不起有用的話，要警察干嘛？”陳眠笑瞇了眼，“我這個人恩怨分明，一向有仇報仇有恩報恩，你讓我成了說謊的騙子，那我就小小還擊一下，讓你也做個言而無信的小人吧！”
“啊不對，你本來、一向都是言而無信的小人啊！那可怎么辦呢？”陳眠一臉苦惱，幾秒鐘后‘呀’的一聲，“我想到了！”
“聽說你想東山再起？真是可喜可賀啊！”
“做為你的前妻，我就隨便送點小禮物吧，祝你心想事成，長命千歲。”
說完，她輕笑一聲，轉身離開，那決絕的，無所謂的背影，讓人看了又心痛，又無奈。
韓非沉的車子剛開到七星山山腳，暗影的電話就打了進來：“少爺，我們公司被封了，說是消防不合格、”
韓非沉嗯了一聲：“這是……她送給我的禮物。”
暗影一頓：“那我們……換個地方？”
“換。”
暗影應了一聲就切斷了通話，韓非沉扶著方向盤，想起她剛才眉眼彎彎的樣子，又幸福，又無奈。
以內部職員的名義舉報韓非沉的公司存在安全隱患，的確是陳眠小小的反擊，她甚至都還沒真正有動作。
宋西顧不無擔心地問她：“你真打算跟他一直耗下去？”
陳眠微笑：“我現在有女兒，有錢，有時間，就是太無聊，正好有個消遣送上門，我不逮著遛一遛，對得起我這幾年的忍辱負重嘛？哥，你不會是想勸我收手吧？我都還沒開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