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屬不要激動,她除了有點體力不支之外什么毛病都沒有。”醫生皺著眉說。
余芳華:“你這是庸醫吧?沒毛病怎么會吐血?!你是不是沒有行醫執照的?信不信我投訴你?!”
醫生看了她一眼,把檢查報告拿給剛剛趕來的宋西顧:“小宋你看吧。”
宋西顧將那些報告反復看了幾遍,眉頭舒開:“王醫生說得沒錯,小語就是有點虛弱,回去多休息,多補營養就行。”
余芳華總覺得這兩人沒說實話:“這醫生是真醫生?我們家小語要是真沒事,他干嘛一直皺眉?整個苦臉!”
王醫生大叫冤枉:“我這是天生衰臉,爹媽給的,我也沒辦法,抱歉了。”
余芳華:……
天生衰臉……真有這種人?
陳眠之前那套衣服完全不能穿,此時身上胡亂穿著套病號服,頭發亂七八糟的,臉上毫無血色,宋西顧暗嘆一聲,道:“小語,我們回家吧,寶兒還在家里呢。”
寶兒。
對,寶兒還在家。
陳眠跟著宋西顧愣愣往外走,腳步是虛的,人是飄的,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也不知道自己去哪里,她完全沒有了方向,腦子里也是空白一片。
回到家了。
香蘭給她放了一缸溫水,余芳華將她推進浴室:“先泡個澡,什么事都別想,出來再說。”
怕她在里頭出事,余芳華親自在門外守著,時不時喊她兩聲。
農歷十一月,夜里氣溫很低,回來的一路,陳眠一直在抖,泡了澡出來,身體才暖和一些。
她傻傻地站在屋子中間,看看這里,這里不對,看看那里,那里也不對,但是哪里不對,她想不起來,她的腦子是堵住的,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做什么。
一聲嬰兒啼哭聲突然響起,陳眠像被定住,隔了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陳眠奔過去,將大哭不止的寶兒抱起來:“寶兒!”
寶兒一到她懷里,哭得更委屈了,小腦袋直往她懷里鉆,陳眠呆呆的,除了輕拍她的背,她完全不知道自己要干嘛。
余芳華提醒她:“寶兒應該是餓了,小語,你試試喂她喝奶。”
陳眠如夢方醒,趕緊喂寶兒喝奶。
寶兒揪住她的衣服,陳眠抱住她,感受到她的體溫,她的腦子才一點點解封,等到寶兒喝完奶,在她懷里睡著時,陳眠總算活了過來。
她把寶兒放床上,小心翼翼地蓋上薄被。
余光瞥見余芳華,陳眠出聲:“姨媽,我沒事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余芳華搖搖頭:“我不困,不累,你餓嗎?姨媽給你做吃的。”
“姨媽,我不餓。”說著她在寶兒身邊躺下,合上眼,“我先睡了。”
余芳華等她睡著了才離開。
陳眠睡了一個很長的覺,做了一些夢,夢到了很多人,很多事,醒來之后又什么印象都沒有。
香草推門進來,看到陳眠醒了,她松了口氣:“大小姐,你終于醒了。”
陳眠嗯了一聲,低頭,本應在她懷里的寶兒卻不見蹤影,陳眠嚇得一下坐起:“寶兒!寶兒呢?!”
“小姐,寶兒在這!”香草指著嬰兒床,“她之前醒了一次,我給她換了尿褲,怕吵到你,就把她放這里了。”
寶兒還在睡,臉圓圓的,臉色紅潤,陳眠趴在旁邊看她,輕輕摸了摸她的臉,一臉溫柔。
香草看她情緒不錯,便試探著問:“大小姐,你餓了嗎?明太太煲了雞湯,要不,我在這守著寶兒,你先去喝碗湯?”
陳眠俯身親了寶兒幾下,點點頭:“好。”
香草松了口氣。
余芳華正愁要怎么才能把陳眠勸出來,便看到陳眠從房里出來,還主動說想吃飯。
“好好好,吃飯,吃飯!”余芳華朝廚房里喊,“老明,孩子要吃飯,快端飯菜出來!對了,先打碗湯上來!”
拉著陳眠進餐廳,明凈也剛好把湯端出來,他看著陳眠,把超過親人之外的擔憂藏起來,溫聲道:“我爸熬了一早上的湯,放了紅棗和黑枸杞,味道不錯,你先喝湯,我給你裝飯。”
陳眠坐下來,端起湯碗慢慢喝,明家一家三口都盯著她。
一碗湯喝完,陳眠身體暖了起來,端起明凈給她裝的飯吃了起來,邊吃邊點頭:“湯很清甜,這肉也燉得好,很入味,姨父,謝謝你。”
明正喜搖搖頭道:“我只熬了湯,其他的都是你表弟做的。”
陳眠便向明凈道謝,明凈露出一抹淡笑:“你覺得好吃就行,以后我有空就回來給你做飯。”
陳眠又道謝。
吃完飯,寶兒也醒了,陳眠趕緊去喂寶兒。
寶兒比雪兒還乖,喝飽沒一會就又睡過去了,陳眠看著她的睡容,心底一片平靜。
余芳華推門進來,繞著寶兒聊了一會,突然道:“小語,韓非沉還在太平間,韓家和李家來人了,說希望能盡快讓他入土為安,你看你要不要——”
“姨媽,你幫我看著寶兒,我去去就回。”陳眠說著出了房門。
余芳華嘆了一聲,眼睛紅了。
廳外坐著韓肖沉、李昭然,兩人分別代表韓家和李家,宋西顧在醫院照顧宋暢沒在家,但明正喜和明凈在場。
容修坐在最邊邊。
看到陳眠,五人都站了起來。
韓肖沉說:“弟妹,請節哀。”
陳眠點點頭:“好。”
韓肖沉和李昭然對看一眼,韓肖沉說出來意,就是余芳華剛才說的那個意思,希望能讓韓非沉早日入土為安,問她什么意見。
陳眠輕聲道:“他什么都安排好了,我沒任何意見。”
韓肖沉一窒,忍不住要為弟弟說兩句:“弟妹,他也是不想你動胎氣,你——”
陳眠淡聲打斷:“他的良苦用心我都知道。什么時候下葬,通知我一聲,我帶寶兒送送他,讓他沒有遺憾。”
韓肖沉的話就哽在喉嚨,說都說不出來了。
李昭然看了韓肖沉一眼,輕聲說:“很抱歉沒有告訴你實情,但請你原諒他,以及我們所有人,就當是對他的臨終關懷吧。你還有寶兒,他也是希望你能好好活著,不要再想起他。”
陳眠皺眉:“我當然會和寶兒好好活著。”
說完她站起來:“定了日子就通知我,寶兒還小,醫院我就不去了,姨父,麻煩你代我走一趟。”
這時,一直沒出聲的容修開口道:“他畢竟是你丈夫,他最后一程,你是不是應該——”
陳眠冷冷打斷:“容先生,你是在教我做人嗎?要我向一個臨死還滿嘴謊言,一而再再而三地把我們母女拋棄的男人哭天搶地嗎?”
“抱歉!我做不到!”
“明凈,送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