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
陳眠大叫一聲從夢中醒了過來。
伏在她床邊的小七一把握住她手:“小語姐!”
陳眠用力呼吸,滿頭大汗,想起夢中的場景,她全身都發麻了,心快要跳出胸膛來了,呼吸也困難得不行。
她喘了半天,喝了兩杯溫開水,心跳才慢慢恢復。
問小七:“他呢?回來了嗎?”
小七搖搖頭:“我叫梅影進來。”
梅影進來,輕聲說:“正在回來的路上,肖沉少爺說,他傷得不輕,但好在保住了性命。”
陳眠嗯了一聲,重新躺平,擺擺手,讓梅影出去。
梅影張了張嘴,話到嘴邊又忍住了,轉身走出病房,她順手關上門,與門口的魅影對視一眼,皆無聲嘆息。
據鬼影轉述,當天他們八人跟著康永進山,進去就被包圍了,韓非沉其實在去云城之前就做好了跟對方同歸于盡的打算,當時他也已經點燃了炸藥引子,幸好韓肖沉來了,及時把韓非沉救了下來,但饒是這樣,韓非沉也受了重傷,差點沒命。
在云城緊急醫治了一天一夜,總算脫離了危險,現在,正跟著公安部的專列回來,幾個小時后就能抵達S城醫院。
陳眠又睡了一覺,醒來精神還是泱泱的,提不起勁,也沒有胃口,但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她還是勉強吞了半碗白粥,吃完后胃部幾次翻滾,她都忍住不吐,等到那股惡心勁過去,她又接著吃幾口。
一頓飯斷斷續續吃了一個多小時才算完。
醫生過來查房,仔細問她現在的自我感覺,陳眠如實回答,醫生聽完,露出一抹笑容,說:“不用緊張,你這是緊張導致的孕吐提前,不過沒關系,你平時多聽音樂,多看綜藝,保持一個良好的心情,這些癥狀很快就會消失。”
“等過了這段時期,你就會食欲大增,到時候就要控制好食量與糖的攝入了。”
陳眠點點頭。
醫生又說:“韓太太,你身體已經恢復了,醫院人多又雜,我建議你回去養胎。”
陳眠搖頭:“我覺得我狀態不太好,呆在醫院我心安一些。”
過了幾秒補充道:“我身體底子不太好,我怕半夜出什么狀況,趕不及來醫院。”
醫生就轉移了話題,交待了一些孕早期該注意的事項就出去了。
陳眠有些熱,腦子也有點昏沉,她勉強坐了一會,沒幾分鐘還是選擇躺下來。
過了一會,她呼吸變得綿長,看上去像是睡覺了,小七等了一會,確定她睡著了,才敢進洗手間。
聽到里頭響起了水聲,陳眠睜開眼,眼里的眼淚瘋狂往外飆,她抬手去抹,越抹越多,心臟也一抽一抽的,像被兩只手同時向兩邊撕扯,她快要呼吸不過來了。
她死死咬著唇,不停地說服自己:宋思語,你肚子里還有個寶寶,你要堅強,爸媽和雪兒,都不喜歡看你哭,堅強起來,好好活著,活著,就是對他們最好的懷念!
然而她越是刻意去說服自己,就越是無法平靜,她把手舉到眼前,仿佛上面還殘留著雪兒的血,她抱緊雙手,懷里卻空空的,全是空氣。
曾經鮮活的,甜美的,可愛的,溫暖的雪兒……從此不見了。
她的雪兒……沒了。
哭累了,陳眠又睡了過去,三四個小時之后,韓非沉被送進了S城ICU,陳眠醒來時,梅影第一時間把消息告訴了她。
見她一臉平靜,梅影試探道:“少夫人,你要不要——”
陳眠冷靜地說:“我餓了,小七,有吃的嗎?”
小七趕緊打開保溫盒,拿出里頭的生菜牛肉粥,給她裝了一碗,陳眠默默吃粥。
見狀,梅影也沒敢再提讓她去看看韓非沉的事,就站在旁邊,挺沉默的。
門口的魅影發出了信號,梅影立即出來,皺眉:“什么事?”
魅影臉色凝重:“少爺情況惡化,傷口開始感染,有可能要截肢。”
聲音傳到病房,陳眠吃粥的動作一頓,聽到梅影說:“我去看看。”
陳眠勉強把那碗粥吃完,想起來走走,但剛一下床就吐了,吐得天昏地暗,把胃都吐空了。
醫生怕她虛脫,連忙給她輸液。
宋西顧給江清舞抹完身,從隔壁過來,看到她臉色泱泱的,嘆了口氣:“你又何必,擔心他,就去看他一眼。”
陳眠搖搖頭,閉上眼,過了一會又睜開:“哥,是我連累你們了。”
“別說這種傻話。”
陳眠抿抿唇,實在問不出當初為什么要把她帶回宋家這種問題,別說問出口,就是多想一次,對已故的父母都是一種傷害,對活著的兄妹倆,也是一種折磨。
爸媽已經過世,雪兒也沒了,陳眠活著的動力,只有肚子里的寶寶,至于韓非沉……
她沒有勇氣見,更沒有勇氣去和他一起擁抱幸福。
他們兩個碰到一起,只是災難。
時間一晃就是一周,經過一周的治療和觀察,韓非沉已經沒什么大礙,也不需要截肢,陳眠從梅影那里知道他恢復得很不錯,過兩天就能出院了。
她松了口氣。
披衣下床,陳眠鼓起勇氣走出病房。
她跟江清舞的病房僅僅一墻之隔,幾步路就到了。
宋西顧正在給江清舞講故事,胡子拉碴,頭發都白了,看上去就像五十多歲的老頭,他溫柔地注視著江清舞,聲音清朗。
感覺到陳眠的注視,宋西顧卻還是把整個故事講完才回頭。
陳眠這才進來。
“原來她安靜的時候是這樣的。”陳眠握住江清舞的手,“哥,你陪我蹲過奇跡,這一次,我陪你。”
宋西顧慢慢點頭,握住她手,兩人看著江清舞,都沒再說話。
病房外,一輛輪椅無聲滑進,短暫停留,又無聲滑開,陳眠似有所感,回頭看去,什么也沒有看到。
她心念一動跑出去,卻只見一道高大的身影消失在電梯門內。
看著電梯不斷上升的樓層數,最后停在第26樓。
陳眠往回走,重新回到江清舞病房,一呆就是一個下午。
一周后,韓非沉出院了,韓肖沉和容修他們親自來接,浩浩蕩蕩的來了十幾個人,排場很大。
韓非沉在醫院樓下等了足足半個小時,最后抬頭看了一眼,轉身上了車。
車子平穩地離開醫院,不一會開上了回W城的高速,韓肖沉扭臉看向弟弟,說:“離下一個高速口還有十公里,我可以掉頭回去。”
韓非沉沉默了一會,搖頭:“不了。”
“就這么算了?”韓肖沉問,“她還懷著你的孩子,不是全然沒有希望。”
韓非沉嘴角露出一抹苦澀:“我除了給她帶去災難,還能給她什么?”
“就這樣吧。”
“等孩子出生,我就和她離婚,從此,她就可以真正遠離我,真正解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