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小姐,雪兒很敏感,你現在對她來說只是陌生人,等韓非沉空下來,由他親自向雪兒介紹你比較合適。”梁景遇說完,關上房門,嘆了口氣。
蘇南不太認同他剛才的態度,抿唇輕聲說:“你對她……太兇了點。”
“不然呢?你想再一次看到她和雪兒雙雙昏迷不醒?上次救回雪兒是僥幸,下一次呢?我不敢保證我還能救活。”
蘇南嘆了口氣,岔開話題:“從哪開始?”
“腿。”
兩人不再交談,配合默契地進行檢查。
門外,看著眼前緊閉的房門,陳眠的心莫名就有些揪。
韓非沉他有沒有想過要向她介紹雪兒?
正胡思亂想,韓非沉回來了,他掛著一身晨露,身上冒著涼氣。
今天氣溫比昨天要低,他一大早的,去了哪里?
韓非沉走過去,本來想要抓住她手,想起自己剛從外頭回來,手上很冰,又縮了回來。
陳眠先他一步抓住他手,雙手合十幫他搓手:“一大早的去哪了?”
“到山上去了一趟。”韓非沉笑了笑,“餓了沒?小七,玉秀,早餐做好沒?”
玉秀趕緊應道:“做好了做好了,在鍋里熱著呢,就等宋小姐起來就可以吃了。”
這話聽得陳眠不太舒服,這玉秀是暗指她到別人家睡懶覺的行為不禮貌嗎?
可她一覺醒來就到現在了,能怪她嗎?
玉秀趕緊補充:“宋小姐昨天舟車勞頓,我怕她餓著了,所以今天做得比往日早了一點。”
陳眠抿了抿唇,任由韓非沉將她拉到餐桌邊。
早餐是家常小菜配小粥,倒是菜又鮮又嫩,就像是剛從地里摘下來,還帶著露水就進了鍋。
抬頭看了眼正優雅進食的韓非沉,陳眠問:“韓非沉,你什么時候把我介紹給雪兒認識?”
韓非沉一僵,咀嚼得比之前要快很多:“你想見她?”
語氣很淡。
陳眠有些無措:“不,不可以嗎?”
韓非沉放下筷子,認真地盯著她,另一只手在桌上緊握成拳:“當然可以,但是在那之前,我想讓你先認識我的妻子。”
陳眠一僵,手指不由得捏緊了筷子:“韓非沉你什么意思?”
她都不顧女人的矜持主動跑到他家住了,在外人的眼里,她就是主動送上門的,要是韓非沉家中還有長輩,也一定會小瞧她,日后就算她嫁到韓家了了,也不會把她當一回事。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被偏愛的都有恃無恐,女人一旦主動,在男人的眼里也許就不珍貴了,她過來的時候也想過這個后果,但是只要一想到他一個人要當幾個人來用,還把自己累倒了,她就什么也顧不上了。
她這次過來,是沒有給自己留后路的,所以她也希望韓非沉能給她同等的回應。
結果他說,要先讓她認識他的妻子。
認識什么?讓她知道他們從前是如何深愛,讓她知道她再怎么努力也比不上他妻子嗎?讓她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別太把自己當一回事嗎?
手指越捏越緊,指骨都泛了白了。
突然一只溫熱的大手覆了上來,陳眠抬頭,視線有點模糊,原來她流眼淚了。
她的眼淚真不值錢。
陳眠在心里啐了自己一頓,想過掉頭就走,但此刻他掌心傳來的溫暖,讓她找到了留下來的理由,只是眼淚流得更兇了。
韓非沉用另一只手替她拭眼淚,無奈嘆氣:“昨天晚上不是說了嗎?要讓你走進我的世界,了解真實的我。”
“我的世界里有雪兒,有我的妻子,你要了解我,必須得知道她們,認識她們。”
“沒有她們的我的世界,不是你想要的真實。”
韓非沉繞到桌子另一邊,抱著她腦袋,輕輕拍了拍:“別哭了,你一哭,我腦子都亂了,想要說的話全部忘記了。”
“小語,永遠都別懷疑我想要和你在一起的決心,可以嗎?”他親親她額頭。
陳眠不好意思地抽了抽鼻子:“所以,你真的只是想讓我先了解真正的你,而不是不讓我跟雪兒見面?”
“是。我要確定你愛的是真正的我,而不是你從別人嘴里聽到,或是這寥寥數次見面后你腦補出來的我,你只有愛上真實的我,才會真正接受我的女兒。”
“小語,很抱歉,但我的女兒,她是我的命。”韓非沉唇角微沉,滿心苦澀。
他很想告訴她她就是陳眠,她就是雪兒的母親,可她被下了兩重催眠,完全沒有了從前的記憶,她就住在她曾經住過的屋里,睡在她曾經睡過的床上,也什么感覺都沒有。
他和雪兒,以及韓家,對她而言都是全然陌生的。
他如果貿然告訴她這些,那就算是強行喚醒她的記憶,這會使她分不清哪些記憶是真的,哪些是假的,她會瘋掉的。
思前想后,韓非沉還是選擇了隱瞞,即使以后她主動醒來,想起了一切之后仍然會離開他,他也無悔。
因為跟她呆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是他向上天偷來的的恩賜,遲早要還的。
韓非沉這么坦誠,陳眠反而有些不好意思了,她推開他,小聲說:“好,那你就帶我先認識認識你妻子。”
吃過早餐,韓非沉把她帶到主臥,翻出了一張照片,那是他和陳眠唯一的一張正式合照:“她叫陳眠,十六歲就喜歡了我,一直在網上跟我聊天,我慢慢對她產生了感情,因為一些人的刻意安排,我把另一個人誤當成了她,和另一個人戀愛,甚至想娶另一個人。”
“她嫁給我之后,我對她并不好,認為她是我和那個女人愛情的絆路石,我百般刁難她,她卻以德報怨,在我出車禍時貼身照顧我,還把自己的眼角膜偷偷捐給了我,自己成了瞎子,什么也看不見。”
“后來,當我終于發現自己已經愛上她時,我卻把她弄丟了。”
“因為我的自負,她成為了箭靶,她和我的女兒,被人從六樓推下,就這么摔在我面前。”
想起那天那個畫面,韓非沉心還是很痛很揪,他捏緊了手里的照片,差點喘不過氣。
陳眠把照片抽過來。
照片上的女人跟她長得真像,陳眠覺得自己在照鏡子,因為照片里的女人嘴角的弧度,跟她笑起來一模一樣。
陳眠訥訥開口:“她跟我長得很像。”
“對。”韓非沉接口,“所以我害怕你也會跟她一樣,最后也會被我傷害。”
陳眠把照片塞回給他,心情有些苦苦的,她整理了一下情緒,組織了一下語言,靜靜開口:“陳眠的愛太沉重,也太瘋狂,對你做到了真正的毫無保留。”
“但我不會。”
“如果愛有十分,我一定會留一分愛自己,還有一分愛我的父母和家人。”
“韓非沉,你如果不介意我有所保留的愛,那我們就繼續。”
“如果不能,我過兩天就走,從此男婚女嫁,再無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