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眠下意識往里沖,被江清舞一把抓住:“小王,你和宋小姐在上面等警方,我和小江還有王嬸進去。”
身后傳來一道男音:“小語你讓開,讓李威和小江一起進去。”
原來是宋西顧來了。
陳眠也顧不得問宋西顧怎么會來得這么巧是不是跟蹤了她,她知道自己手無寸鐵,進去也許什么也做不了,便立即讓出了位置,讓李威小江帶著王嬸一起進去。
四人進去不到兩分鐘,里頭便傳來了陣陣哭聲,聽著不像是只有小六一個人,陳眠的心沉了沉,過了一會,江清舞首先攙著小六從暗門走了出來。
“宋先生,麻煩你通知警方和急救中心,王老六關了八個女孩,有一個恐怕活不了了……”江清舞聲音冷肅。
八個女孩,有一個恐怕活不了……
陳眠頓時一個踉蹌,旁邊的小王趕緊扶住她,她這才勉強站穩。
小六氣息微弱,暗門里頭沒有半絲光亮,江清舞用衣服蓋住她的臉,讓她不至于一下子被光線灼傷眼睛,小六出了暗門,經過宋西顧身邊時,她似有所感,她伸出手,弱弱地出聲:“哥哥……哥哥……”
陳眠捂住嘴,宋西顧已握住她的手,沉聲安撫:“小六,哥哥在這,別怕。”
見狀,江清舞將小六放在宋西顧腳邊,回去將別的受困女孩扶了出來。
八個女孩,個個奄奄一息,有一個情況特別嚴重的,氣息時有時無,她得立即進行救治。
這時警方和急救車同時來了,見到院子里躺著的八個姑娘的慘狀,大家的眼淚一下子飆了出來。
江清舞冷靜地把每個姑娘的情況告訴急救中心的人,很快,情況最嚴重的那個姑娘率先被抬上了急救車,邊救治邊往醫院去。
剩下的七個姑娘休息了一會,緩過氣來了,自己扯下了蒙著臉的布,還喝了水,她們當中有一個已經被關兩個月了,她以為自己死定了,沒想到還能獲救。
她咣咣咣地朝著幾個警員磕頭。
一位女警背過身抹眼淚,另外一個年長的警員啞著聲招呼:“大家一要害怕,我們是人民警察,我們會把你們安全送回家的,現在我先帶你們去醫院做身體檢查,同時我們會聯系你們的家人,你們很快就能回家了。”
宋西顧對李威說:“阿威,把車上的食物和水都搬下來,讓她們先吃一點。”
姑娘們喝上水吃到面包,又抱著哭了成一團。
吃了食物喝了水,外頭又來了兩輛警車,六個姑娘上了三輛警車,江清舞把小六抱上了陳眠的車。
宋西顧原本是想讓小六和江清舞的車,他去坐陳眠的車,現在江清舞已經把小六搬到了車上,他總不能讓人再扯下來。
陳眠和宋西顧立即帶著小六離開,現場留下五位警員抓捕王老六。
不遠處,一個年輕男子看著這兩輛車,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神色。
這是小六被困的第四天,按理說她的情況應該最輕,但從其他姑娘嘴里得知,因為她反抗激烈,當天就遭到了王老六的暴打。
醫生一通檢查下來,告訴陳眠和宋西顧,小六肋骨斷了三根,腿骨也被敲斷了,左手有兩根手指,被當場截掉。
小六睡著了,小臉蒼白,眉峰緊皺,時不時發出微弱的尖叫。
小的時候因為福利院沒錢,她發燒了沒告訴院長,落下了精神殘疾,長大后又遭受歧視,現在身體上又有了殘疾……
陳眠都不知道她下半輩子要怎么過。
捂著臉,陳眠哭了。
江清舞抱著她,也別過了臉。
被韓祺瑞收編進韓家的暗衛訓練隊時,她才不過七歲,在這之前她經歷了無數常人想像不到的辱罵與饑餓,甚至危險,訓練隊雖然辛苦,殘酷,但卻是她這些年來唯一想起來仍覺得溫暖的地方,她在訓練隊十二年,早就練就了將情緒一點也不外露的技能,但面對小六的慘狀,她還是忍不住鼻酸。
宋西顧看著兩個哭成一團的女孩,暗嘆一口氣,亮聲說:“你們不要擔心,只要我宋西顧有一口吃的,我一定分她半口,她能活。”
陳眠哭得更傷心了。
叩叩,病房門被敲了兩下,陳眠看出去,見是一個辦案的警員,她的心頓時咯噔了一下。
“那個下跪的女孩……離開了。”警員沉重地說。
陳眠愣住。
那個女孩明明看起來很好啊,為什么會離開?為什么會離開?
陳眠渾身顫抖,腦子都是空白的。
宋西顧出去和警員交談,陳眠現在身心脆弱,她接受不了這樣的打擊,她會自責自己為什么沒有早一天找到小六,如果早一天找到,那個女孩也就能活下來了。
江清舞握住她的手,感受到陳眠的顫抖,她也沒有任何辦法。
下午六點,宋西顧強行把陳眠帶回七星山,江清舞陪同,小江則留在醫院陪護小六,還有一個福利院的大孩子。
宋遠橋夫婦已經從宋西顧嘴里知道了事情的經過,陳眠一下車,余敏就上來把她抱住:“小語,這不是你的過錯,至少有七個女孩因為你的到來而獲救。”
“害死那個女孩的不是你,而是罪犯。”余敏拍拍她背。
陳眠點點頭,嗯了一聲。
沒有吃飯,她直接回房,倒臥在床上,一動不動,但睡不著,她只要一閉上眼,眼前就會出現那個女孩咣咣咣跪地,感謝大家把她救出來的畫面。
她沒能活下來,為什么呀?那么艱難和屈辱的兩個月都挺過來了,為什么得救之后反而活不成了?
陳眠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她連小六也不敢去看,每次到了醫院,她都只在病房外頭,靜靜站著。
一周后,小六出院了,福利院不適合靜養,小六精神方面又不太正常,住在哪里都不安全,肯定會繼續往外跑的,宋西顧跟父母商量過后,就把她接回七星山。
出院后的小六像換了一個人,臉上的兇狠不見了,換成了驚惶與害怕,就連余敏朝她靠近一點點,她都會哭著喊救命,也只有陳眠或江清舞在身邊時,她才敢閉上眼睡覺。
還有宋西顧,她喊宋西顧:哥哥。
于是宋遠橋就跟余敏商量,要不把小六收為養女算了,以后他們家給她找醫生看病,遭到了宋西顧的反對。
書房里,宋西顧小聲說:“爸,媽,我們家只有一個女兒,我也只能有一個妹妹,那就是小語。”
“我們同情小六,可以讓她住在這里,以朋友的身份關心她照顧她,可是不能有別的關系。小語心思敏感,如果我們有了小六,她可能會覺得,她不再是唯一的。”
門外,陳眠默默走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