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
陳眠立即坐起來,馬上按亮電燈:“哥,那天去之前我真的不知道合作方就是韓非沉——”
“可你們去了情侶電影院!”
宋西顧呼吸急促:“你們去那里做了什么?抱了?親了?還是……做了?”
陳眠臉色一白:“哥!”
“別喊我哥!我特媽一點也不想當你哥!”
宋西顧在電話里大喊:“我等太久了!我太君子了!我就該像韓非沉一樣自私自利!我就不該處處顧慮你的感受!宋思語,我對你那么好,我那么愛你,我也是個人啊!你為什么……要這么對我?”
男人喊完,突然低泣了起來。
聽到宋西顧的啜泣,陳眠如遭電擊,整個人被震住了。
“小語,我喜歡你,我愛你,可是我也知道……現在的我已經襯不上你的美好了。”
宋西顧語氣蕭索:“明天一早我就跟爸媽說清楚,我們的訂婚不作數,你想要跟韓非沉在一起,那就跟他在一起吧。”
“哥!”陳眠喊了一聲,“你等我一下,我過去找你。”
“不用了。”
宋西顧輕笑出聲:“你過來干嘛呢?看我的笑話?還是同情我,施舍我?重新給我希望?小語,別對我這么殘忍,行嗎?”
“哥,我——”
嘟嘟嘟嘟……宋西顧已掛了電話。
陳眠立即回撥,對方已關機。
想起宋西顧一開始的激動以及后面的啜泣,陳眠不敢耽擱,立即出門,駕車直奔紅會醫院。
推開宋西顧的病房門,里頭只有躺在行軍床上睡得正香的護工,并不見宋西顧的蹤影!
陳眠趕緊叫醒護工:“我哥呢?!”
護工一個激靈,看到空空的病房,他當場急了:“宋先生剛剛還在這呢,我就瞇了一下下!”
陳眠拔腿往外跑,跑去護士站:“我哥不見了!”
病人三更半夜失蹤,而且失蹤的人是宋西顧,醫院如臨大敵,立即調取了監控,監控內,宋西顧穿著一件單薄的病號服坐在輪椅上,她了所處的地方,是醫院天臺!
他要干什么?!
陳眠腿一軟,趕緊往天臺跑,在離宋西顧還有五六步的時候,宋西顧搖著輪椅轉了過來,看到陳眠,宋西顧愣了愣,反應過來后,笑了:“你怎么來了?”
“哥,天臺風大,我們回房好不好?”陳眠手都抖了。
她身后陸續出現了醫院院長,主任,以及幾個保安,還有幾分鐘內趕過來的消防隊員。
宋西顧輪椅往后滑,輪子抵到了天臺邊邊,天臺的圍欄不過七十厘米,如果他想不開,他只要用力一撐就能縱身往下跳。
陳眠心驚膽戰,猶豫著往前挪了半步。
宋西顧立即道:“我沒事,你別過來。”
陳眠不敢動了。
“怕我做傻事?”宋西顧勾了勾唇,“我確實有那種念頭。”
陳眠腿軟,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哥,我求你了,先回來,好不好?”
宋西顧看著她搖頭:“不好,今晚星星很多,我很久沒有欣賞過夜空了,很漂亮。”
“那我過去陪你。”
“夜涼,風大,你身體不好,先回去吧。”宋西顧揮了揮手,同時,另外一只手撐到了欄桿上,身體往前傾,只不過半秒他又坐了回去。
只這半秒,陳眠已經嚇得快窒息,她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眼淚不停往下掉。
主治醫生朝宋西顧喊話,宋西顧沒理會。
消防隊員朝宋西顧喊話,宋西顧沒理會。
直到余敏出現,他平靜無波的眸子才出現了劇烈的情緒波動,眼圈一下紅掉:“媽,你怎么來了?”
余敏慢慢走向他,最后摟住他腦袋:“我的兒子在難過,我怎么能不來?”
她一手摸他的頭,一手拍他的背,力度溫柔,聲音輕淺:“今晚的星星真多啊,天氣也很好,就跟你跟著我們回家的那個晚上一樣好。”
“你指著天上最亮的那顆星說,那是你的爸爸和媽媽,他們死后變成了同一顆星星,因為他們怕你分不出來哪顆是他們,才特意變得這么大。”
“小顧啊,你要是從這里跳了下去,能答應媽媽嗎?也變成最亮最大的星星,我和你爸爸老了,眼神不好了,分不清哪顆是你怎么辦?”余敏聲音平靜極了,“我們想你了怎么辦?”
“媽!!”
宋西顧嗚咽出聲:“媽媽,對不起!我不跳了!我不難過了!媽媽我愛你,我愛爸爸,我不要變成你們看不到的星星……”
他崩潰了,抱著余敏嚎啕大哭。
消防人員立即過去把輪椅推到安全區域。
陳眠的腿重新有了力氣,她踉蹌地跑到宋西顧和余敏身邊,半跪下來:“哥,對不起!對不起!嗚嗚嗚嗚……”
將宋西顧弄回病房已經是下半夜的三點,他本來身體就還沒好全,剛剛吹了涼風,又哭了一頓,回到病房沒幾分鐘就發熱了,半個小時后立即發起了高燒,余敏親自照料他,溫柔,細致,在宋西顧做噩夢做囈語的時候,還抱著他哼起了歌。
快天亮時,他總算退了燒。
余敏一臉疲憊。
陳眠想要替她捶捶背,捏捏眉心,或是按摩一下,但她不敢。
從余敏出現在天臺那一刻開始到現在,陳眠就覺得她跟宋家,其實還有一段距離,她還沒有完全融入進去。
確切地說,是她自己還沒有融入進去。
余敏唱歌哄宋西顧時,陳眠覺得自己像個外人。
“小語。”
余敏朝她招手:“替人按個摩吧,你哥每次生病都這么折騰,從小到大都這樣,幸好他生病的次數不多,不然我和你爸爸早就被折騰死嘍!”
嘴里嫌棄,口氣卻是愉悅的,她是真的覺得宋西顧就是自己的孩子。
陳眠默默替余敏按摩頭部,余光時不時掠過宋西顧,他的臉慘白慘白的,這一場車禍,將他的元氣全部奪走了,他這幾天的平靜和滿不在乎,都是強撐出來的吧?
陳眠心酸之余,更覺得自己不是人。
“小顧的父母對他并不好,非打即罵,他剛到我們家的頭半年,他連飯都不敢吃飽,一直看著我們的臉色做事,怕惹我們不高興,怕被丟出門去——我們收養他之前,他因為吃得多而被兩家親戚棄養,我第一次看到他,他正在跟狗搶食,狗咬了他一口,他卻捧著那碗狗食笑得天真。”
“他那笑一下讓我崩潰了,我把他帶了回來,把我們所有有愛與耐心全部給了他,因為我怕,怕我的寶貝在外頭也要跟狗搶食,我也希望我的寶貝能遇到我和你爸爸一樣的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疼著愛著……”
“小語,小顧是個很苦很苦的孩子,他的自卑,是刻在骨子里的,是與天俱來的。”
“這就是他為什么不愿意跟韓非沉用同樣方式強迫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