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眠低下頭：“雖然廉價，但我還是要道謝。”

“如果可以，請留他們一條活路，他們并沒有錯，他們只是對我善良，善良沒有錯，錯的是我。韓非沉，我隨你處置。”

韓非沉胸口悶悶的，那口氣上不去下不來，嘴里腥甜腥甜的，想吐血，然而陳眠突然抬起頭向他‘看’過來時，他的心臟又狠狠一疼。

在意識到自己在做什么之前，他把陳眠拉下了車。

陳眠不敢出聲，更不敢問他要將她帶去哪里，她抿緊唇，直到韓非沉停下來。

這是七樓眼科，韓非沉敲敲睡得正熟的楊文醫生的桌面：“楊文，起來！”

楊文被驚醒，看到韓非沉，他嚇了一跳：“韓少？你怎么來了？”

看到他身旁的陳眠，楊文了然：“韓太太眼睛不舒服？哪種不舒服？酸還是澀？”

韓非沉不耐煩地說：“她眼睛都瞎了還能有什么事？趕緊的給她做個檢查，看看你們醫院有沒有配得上的眼角膜。”

韓祺瑞與方回山他們轉給陳眠的基金會底下就有一個跟眼睛有關的項目，這個項目基本上跟國內所有大中醫院的眼科都有對接渠道，哪個醫院有了新的器官捐獻，基金會都會立即知道。

韓非沉仍將她帶來檢查，這是怕她懷疑他對她不夠真心？

他這輩子真是圣父投胎，竟然一次次原諒她！

陳眠果然一臉震驚。

韓非沉臉色稍霽，說：“你這什么臉色？不想復明？不想那就回去！”

“想，我想！”陳眠趕緊說，“我看看到雪兒的長相，我想看看我住的香蕉樓長什么樣，我想看看后山里的泉水有多清澈，還有小魚的樣子，我也想知道。”

她眼眶紅掉：“韓非沉，謝謝你。”

韓非沉哼了一聲，催促楊文：“趕緊！磨蹭什么？孩子小，離不開她媽！”

楊文趕緊把科室主任給叫來，兩人很快幫陳眠做完了所有的檢查項目，楊文說：“從手上的檢查結果來看，只要找到合適的眼角膜，在理論上，韓太太能復明，但實際上能不能復明，還得看韓太太與移植體會不會首先排異反應。”

陳眠一顆心提到半空，忐忑道：“如果出現排異反應會怎樣？我的眼睛會受到感染嗎？還能進行二次移植手術嗎？”

楊文看了韓非沉一眼，實話實說：“能二次手術，但成功率會減半甚至更少，不過韓太太不用擔心，角膜移植手術在我國是非常成熟的手術，風險不高，即使不成功，只要術后注意眼部衛生就不會被感染。”

陳眠松了口氣：“謝謝你。”

韓非沉看了楊文一眼，突然拉住陳眠的手：“行了，韓家有錢，一次不行就做兩次，兩次不成就做三次，擔心什么？最壞還能比現在更壞？！”

陳眠抿唇，沒接話。

韓非沉大概是從來沒試過懷著滿腔期待最后卻落空的這種大氣大落的心情，更不要說感同身受了，因此陳眠沒試圖解釋，干脆沉默。

韓非沉拉著她下樓，兩人很快回到香蕉樓。

韓雪兒已經醒了，阿離說剛才給她喝了幾口米湯，小丫頭沒從前那么排斥了，陳眠又歡喜又憂愁。

雪兒今天喝了兩口，明天再多喝兩口，用不了幾天，她就能完全接受米湯了，等她連奶粉也接受了，韓非沉還會讓雪兒住在香蕉樓嗎？

沖進浴室沖了個涼，出來聽見雪兒哭，一到陳眠懷里，小腦袋就拱過來了，嗷嗷叫著要喝奶奶，陳眠趕緊喂飽她。

小姑娘喝飽沒多久就睡著了，跟小時候一樣好帶，吃飽就能睡，這一覺，大概要睡到晚上九點。

韓非沉也去沖了個涼，出來看到陳眠母女倆在床上睡得正香，他心頭又一陣發軟，正想爬上去睡一會，口袋里的手機震了震，拿出來一看，是高大寶的主治醫生的電話。

深深看了一眼母女兩人的睡容，韓非沉走到屋外去接聽，想起陳眠驚人的聽力，他干脆走到離香蕉樓快一百米的地方。

回撥過去：“方醫生，大寶出什么狀況了？”

“韓先生不必擔憂，高先生沒出什么狀況，只是這兩天他精神不怎么好，剛才還不聽醫囑到樓下呆了一個小時。韓先生，高先生身上的燒傷還在易感染期，這一個小時回來，又要多做很多檢查，有些檢查對他的康復沒什么益處。”

韓非沉嗯了一聲：“我知道了，晚點我去看下他。”

方志飛委婉地表達了拒絕：“高先生正在發燒，我們將他換到了無菌病房。”

“好，我明天過去。方醫生，拜托了。”

“客氣。”

結束通話，韓非沉心中又升起一團火，怎么壓都壓不下去，他在原地站了一會，轉身去了梨院。

梨院的氣氛跟兩天前比起來并沒有好多少，傭人們噤若寒蟬，看到韓非沉來了，紛紛逃離現場，就連莫芝蘭的心腹阿春也沒敢留下，生怕會被炮灰。

韓天元不在，莫芝蘭也裝了，雙眼怨毒地盯著韓非沉：“韓非沉，論狠，我甘拜下風，當年我就該聽天元的，把你送到國外去！”

韓非沉輕蔑地扯了下嘴角：“韓天元呢？”

“哦，他在為你兒子謀前程。”韓非沉語氣嘲諷。

莫芝蘭一突：“你想做什么？你把子囂害得站不起來還不夠嗎？當年的事跟子囂沒有半點關系，你要殺就殺我，別逼子囂！”

韓非沉一下抓到重點：“哦，韓子囂再也站不起來了啊？那可真遺憾啊，我還想等他好了再砍一刀呢。”

“不過站不起來也沒關系，雖然虐起來沒那么爽，看到他那副慘樣，至少能逗我笑一笑——你的寶貝兒子，也只剩下彩衣娛親這一用處了，真是恭喜啊。”

莫芝蘭恨得咬牙切齒，沖進廚房拿菜刀，嗷嗷叫著砍過去，韓非沉沒砍到，倒把自己的臉給摔腫了。

菜刀飛出幾米最后落到地上，發出錚一聲響，莫芝蘭看著韓非沉一臉的譏誚，怨氣恨意同時襲上來，她一躍而起，朝著韓非沉沖過去：“韓非沉，我跟你拼了！”

韓非沉輕巧避過，閃到院外，莫芝蘭追出去，一頭撞過去，眼看著就要撞到韓非沉了，最后一秒韓非沉咻地抽身，她直接與剛剛下車的韓天元撞了個滿懷。

夫妻兩人撞到車子上面，再一起跌到地上。

跑掉的傭人趕緊出來把兩人扶起來。

韓天元指著韓非沉，氣得大罵：“韓非沉，你個畜生！”

韓非沉輕描淡寫：“我是畜生，你就是大畜生，爺爺就是老畜生……爸，你罵我可以，罵爺爺？就算爺爺不追究，二叔三叔都不會放過你。”

韓天元被氣得吐了一口血，嚇得莫芝蘭放聲尖叫。

出了口惡氣，韓非沉一秒也不愿意多呆，揚長而去。

他要回家陪老婆孩子睡覺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