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震驚異常又恐懼異常，但車凌鈞此刻卻是想出聲而不能，那聲喊叫只在心底嘶吼出來，沒有變成一點聲音。

他直愣愣地望著那團金紅的火焰，根本不知道該做什么。忽然，一個詞蹦進他腦子里：鳳凰涅磐！

一霎時，這個詞就像一個魔咒，又像一根救命稻草一樣，在他腦海中盤旋不去。

鳳凰涅磐！

鳳凰涅磐！

如果真的是鳳凰涅磐就好了！

他第一次祈禱上蒼，希望上蒼能給他一點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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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勾勾盯著那火焰，想從已經看不出人形的一團金紅中看出令他驚奇的變化。可是映在他眼里的，卻只有燃燒的火，烈烈燃燒的火，慢慢要燃盡的火。

他眼見著管小玉身體燃燒的火慢慢黯淡下去，黯淡下去，幾乎就要只剩焦黑色是灰燼了。車凌鈞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心底無聲地吶喊著：“真的死了？真的……死了？”

“鳳鳳凰？涅磐了？可為什么看不見管小玉？”%&(&

他的心狂跳著，盡力仰望著天上金光四射的火鳳，期待著再有什么奇跡出現，能將管小玉帶回來。但是他等來的，只是鳳凰的一聲長車，隨后，火鳳便拖曳著身后光芒四射的尾羽，飛往東南方向去了。

車凌鈞心中好像有什么崩塌了，他身體晃了晃，雙膝一軟，倒在地上，一口血噴了出來。

黑色的長發垂到地上，觸到已經黯淡無光的破天石。石邊，除了一片焦黑的印記，什么都沒有了。

車凌鈞神情恍惚，只瞟了一眼已和普通石頭無異的破天石，便木然地把它撿起來。

“管小玉。管小玉，管小玉！”他低咽著，喊著她的名字，只覺心痛如刀割。

火鳳帶來的疾風還沒有停下來，但他燃起的火早已不知何時便熄滅了。風將殘燼卷起又吹散，就像管小玉所化的火鳳一樣，消失地無影無蹤。

巨梟在一旁“咕嗚咕嗚”地低聲叫著，少見地顯得有點慌亂。剛才的變故，也讓它受了驚嚇。只是因為它和車凌鈞在戰場上經歷了太多的兇險，所以才沒有顯得更驚慌。

忽然，一道人影從車凌鈞身后的樹梢上閃過，幾次跳躍便來到他身后。

那人眼中閃過一絲異樣，低聲叫道：“王！”

車凌鈞沒有回答。

“王！”

那人又叫了一聲，走到車凌鈞面前，伸手要攙他起來。沒想到，車凌鈞手上突然發力，“砰”地一掌推出，將他擊出好遠，直撞到一棵碗口粗的樹上，將樹干撞斷了。

“王！您怎么了？我是蒼虓！”

蒼虓扶著被他擊中的地方，從地上艱難地站起來，不解地大聲叫道。剛才那一掌力道實在不小，震得蒼虓覺得渾身經絡都要斷掉了。

車凌鈞好像有了點意識，慢慢抬頭望向他。

兩人目光碰撞在一起，蒼虓頓覺大事不妙。車凌鈞的眼神空洞冰冷，很明顯已經神志不清了。他忘了被擊之處的疼痛，避開車凌鈞蠻橫的攻擊，快步走上前，將他的幾處大穴快速封死。他要先帶車凌鈞回去再說。

與此同時，至高天上也發生了一陣混亂。

管小玉涅磐之事，萬羽靈君沒有注意到，但鳳族卻見到了那片火光。而且，是兩個人，懷著兩種心思注意到的。

鳳族自管小玉離開后，過了不久，萬羽靈君便下令由停云主持族中事務。停云一力排擠開四位長老，獨自掌控了鳳族幾乎全部的權力。不僅如此，他還不相信管小玉已死的消息，一直暗中派人留意查找管小玉的所在。

而空山、冷泉、孤竹、寂雨四位長老，雖然表面上被停云排擠出權力的中心，卻在暗中利用由他們建立的強大的人脈網，也在查著管小玉的下落。說到底，他們也不相信管小玉已死，因為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見到管小玉的那一片羽毛——鳳凰臨死時最后一縷靈氣的化身，無論如何一定會回到故鄉的一片羽毛。

停云和四長老找了很久，都沒有得到一點關于管小玉在生的消息。而就在管小玉化身火鳳的那一刻，他們都捕捉到了那片火紅，以及專屬于鳳族的靈氣波動。

“鳳王果然在生！”鳳王宮正殿羽陽殿里，得到消息的停云第一時間便皺起了臉，陰沉地說道。

“鳳王果然還活著！”景耆宮里，空山長老難掩激動，手拈須髯說道。寂雨則補充道：“不僅活著，而且靈力似乎更強了！”

冷泉自戰爭之后，便失去了雙腿，只能終日坐在蒲團之上。此刻他手數念珠，先喜后嘆道：“誰知道王還能不能回來呢？我怎么覺得這靈氣有點怪異？”

不止他們，羽陽殿的停云也覺出了靈氣的怪異，自言自語道：“這靈氣里，怎么會有一股蠻橫強爆的力量？這不該是純正的鳳族該有的。究竟是怎么回事？”

在他身邊不遠處站著的，是將軍鳴風。在鳳梟之戰前，他雖然是很積極的強硬派，但奈何管小玉并不欣賞他，因此沒有讓他參與作戰。他對此雖懷恨在心，但卻也慶幸因此保住了一條命。

停云掌權后，他便不遺余力地巴結這位被萬羽靈君欣賞的暫代者，于是，不久之后，他就成了停云的心腹之一。

而此刻，停云自言自語的話，正被他聽見。他走上前湊近停云道：“殿下，既然已經知道她還在生，您要不要報告給萬羽靈君？”

停云手捻須髯，沉吟了一陣，反問道：“將軍的意思呢？”

鳴風道：“依末將之見，當然是報告。這樣也顯得您大義滅親，一定會受嘉獎的！”

停云轉身：“大義滅親？我怎么不明白？”

鳴風道：“現在全天界都知道，她已經被俘虜殺害。靈君更是因此獎勵了我們鳳族。如果現在有人說她還活著，那她一定會被看作是茍且偷生的叛徒、懦夫。剛才那靈氣波動，我想應該不止我們覺察到了，肯定還有別人也覺察到了。若是有人先于我們告訴給萬羽靈君，那我們豈不成了隱匿不報的罪人？所以末將認為，應該報告才對。”

停云點點頭：“不錯，有道理。但是我不會這么做。我什么也不說。”

鳴風納悶道：“這卻是為何？”

停云道：“你以為只有我們發覺了不成？景耆宮那群老東西應該也發覺了。他們一定會比我們先有所動作。比方說，他們會第一時間想辦法封了我的嘴。若是這消息連這座宮院都出不去，我怎么才能稟報給靈君呢？其次，你有把握靈君一定會生氣嗎？若他很高興怎么辦？如果鳳王回來了，這里還有你和我的立身之地嗎？再者，我也不想被說成賣主求榮之人。那樣，在鳳族，我的處境會很難堪。”

鳴風一時無語，只在心里暗罵這老家伙太虛偽狡猾，是只老狐貍。但他不知道的是，停云所說的原因，還不是最根本的。最根本的原因，是因為火鳳的靈氣太過古怪，在弄明白這究竟是怎么回事之前，停云還不想貿然行事。

忽然，黃門官進來了，回稟停云道：“大人，四位長老有請。”

停云向鳴風望了一眼，好像在說“我剛才猜測如何”，然后才點頭答道：“好，我這就去。”

空山開口道：“停云大人，我們就不繞圈子了。我想，您已經發現了鳳王的波動再次出現了吧？對此，您有什么意見？”

停云神色也凝重起來，道：“既然如此說，我也不加隱瞞。沒錯，老夫是發覺鳳王的波動出現了。但現在老夫沒有什么好主意，只能等等再看。”

“為何？”空山問道。

停云想了片刻，道：“不知幾位長老對那個靈氣波有什么看法？”

空山道：“很強，但不純。似乎里面有別的靈氣。”

停云點頭道：“不錯，老夫也是如此感覺。所以老夫認為，這里一定有蹊蹺。如果我們貿然將此事說出去，說不定會引來什么禍患。因此老夫覺得應該先去查看情況，等情況弄清楚，再做打算。”

查看情況這個提議，純粹是停云在路上想起來的。他心里清楚，自己雖然已經成為鳳族的掌權者，但很多很深的人脈、秘密軍隊、秘術，實際還是掌握在四位長老手上。這也是為什么他只是將他們排擠出權力中心，而沒有將他們趕盡殺絕的原因。如果真的對這幾個老人動手，那最后吃虧的是誰還說不定。

空山等四人互相對視一眼，空山道：“查情況？您有什么好辦法嗎？那里是魔界，我們無法輕易到達腹地。”

停云沉吟片刻，小心問道：“四位長老手中不是掌握著我們鳳族的‘秘武’嗎？難道不能讓‘秘武’去查？”

停云所說的“秘武”，就是鳳族的秘密軍隊。知道這個軍隊的，只限于四位長老和不超過五個高級官員，其余人則是連聽都沒聽說過。而這個軍隊的真正名字，卻只有四位長老知道。

空山沉吟了一下，問寂雨道：“你以為呢？”

寂雨冷笑一聲道：“停云大人，是不是早就想著用我們手上的‘秘武’了？這支軍隊，只有在危機時刻才會出動，你手上有那么多能人，為什么不用他們去查？”

停云被他說中了心思，不由有些尷尬。他輕嗽一聲，道：“難道現在不是危機時刻？這件事如果不盡快弄清楚，搞不好我們整個鳳族都要完蛋！我停云雖然是貪權，但孰輕孰重還是分得清的！鳳族的‘秘武’平日里吃著族里最高的俸祿，難道在關鍵時刻連一點力都不肯出？至于我手上的那些力量，各位想必很清楚，查一般的情況還可以，在這種時候怎么能拿得出手！”

空山嘆了口氣，對寂雨道：“現在不是互相爭斗的時候。鳳王之事的確是至關重要的。魔界情況復雜，也不是一般人就可以深入的，我看，就用‘秘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