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朱也施禮道:“剛才想起一些瑣事,就叫過王妃說了一會兒話。王不要責(zé)怪。”
車凌鈞有些狐疑地看了她們兩眼,忽然轉(zhuǎn)了臉色笑道:“你們姐妹倆說話,我怎么會責(zé)怪?不過剛才沒看見碧兒,真是有些擔(dān)心呢!”
流朱道:“可是您和王妃還沒去叔父那邊敬過酒吧?要不要現(xiàn)在過去?”
車凌鈞看了看奇鑾那里,道:“按說應(yīng)該先去他那里的,但是還有很多貴客。現(xiàn)在去也不晚。”說著,他和管小玉在桌上各自端起一杯酒,一起走向奇鑾。
流朱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回想著剛才她叫管小玉出去的情形。
車凌鈞和朱珞一離開,她就看見了。她看著管小玉獨自在賓客中周旋,神態(tài)自若,雍榮高雅,越看心里越不是滋味。不知不覺地,她放下酒杯站起身來,走到管小玉面前。
“王妃娘娘,”她皮笑肉不笑地叫道,“臣妾有句話想和您私下里說,不知娘娘可否恩準(zhǔn)?”
管小玉一愣。她沒見過流朱這樣陰陽怪氣的樣子,心里很覺得別扭。她懷疑流朱是不是看出什么來了。
自從金羽鸚哥的事過去以后,管小玉一直有意避開流朱。因為她總隱隱覺得,流朱發(fā)現(xiàn)了什么。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很快就會被識破假冒的身份,因為流朱和流碧畢竟是親姐妹,是親親的雙胞胎姐妹。
所以,現(xiàn)在流朱叫她一邊說話,她未免擔(dān)心。
她一邊同流朱走,一邊腦海中閃過今晚所有的情形。在殿外的時候似乎還沒有懷疑,那么到了殿內(nèi)她飛快地一幕幕回想婚禮上的一切,忽然明白了為何流朱會懷疑她。
自己的神情,還有飲交杯酒時的猶豫!
沒錯!一定是這里出了問題!若是流碧的話,她會非常高興,一刻也不會猶豫的!都是因為今天自己太情緒化,所以根本沒有在意這些細(xì)節(jié)。
她暗自責(zé)備自己的粗心,也暗暗告誡自己:“你必須保護(hù)好自己,不是為了自己的命,而是為了鳳族,為了戰(zhàn)神,為了查清真相!”
她這樣想著,心緒倒?jié)u漸穩(wěn)定下來。如何回答她的問話,也基本上想好了。
流朱帶她走到一面帷幕后面。剛一站定,她就兇神惡煞般將管小玉抵在墻壁上,低聲狠狠盤問道:“說!流碧呢?你是不是鳳王,冒充了我妹妹!”
管小玉馬上裝出一副很迷惑又很恐懼的樣子,又吃驚又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姐姐姐,你這是說的什么意思?我怎么怎么不懂?”
流朱陰惻惻一笑,把手伸到離她臉很近的地方。管小玉不由驚出一層冷汗。原來那不是手指,而是鬼一般五個尖而鋒利的指爪!
只見那指爪在她臉上晃兩晃,陰惻惻的聲音又在她耳畔響起:“你快說,你是不是鳳王?我妹妹在哪兒?不然,我先把你這張酷似流碧的臉劃花,再把你撕成碎片!”
見次情形,管小玉急得聲音都變了,她急忙道:“姐姐,姐姐!你怎么這么想?我就是碧兒,你怎么懷疑我呢!你倒說說啊,姐姐!”
流朱冷說道:“因為你的演技太差了!”
“你在說什么?”管小玉可憐巴巴地問,“我什么時候演戲了?”
“剛才!”流朱生硬地堵回她的話,“你若真是流碧,為什么和梟王成婚時不高興,為什么喝交杯酒時那么猶豫?流碧會是這樣做嗎?你長得是很像她,簡直可以以假亂真,可再怎么裝,感情也裝不來!”
流朱說話的時候,仿佛一只發(fā)威的獅子,又像一只饑餓的猛鬼,面目猙獰可怖。可管小玉卻放下了心。
因為引起她懷疑的,正是自己已經(jīng)想到的那些細(xì)節(jié)。
管小玉心中暗笑。或許她夠單純,但她絕不傻,若要裝樣子,也沒有幾個會在她之上。
只見管小玉眼中忽然垂下淚來,嗚嗚咽咽地說道:“姐姐竟是為了這個!那你殺了碧兒吧,碧兒絕不說半句埋怨姐姐的話!”
這話說得流朱一愣,威脅她的指爪不由微微放松。她惡狠狠地問:“到現(xiàn)在你還裝無辜嗎?”
管小玉抽噎著說道:“你也不問人家是怎么回事,就這么兇,還還懷疑我我們,我們還是相依為命的姐妹嗎?嗚嗚嗚嗚”說著,也不知是裝得,還是被流碧的命運感動的,管小玉竟真的傷起心來。
流朱這次真糊涂了。她放下手,低聲喝到:“不許哭!到底怎么回事?你告訴我!我怎么冤枉你了?”
管小玉抽抽嗒嗒地說:“我怎么能笑得出來嘛!我我都不敢和你說那塊玉佩,玉佩丟了!”
流朱瞪大了眼睛。“什么?玉佩丟了?”
管小玉畏畏縮縮地點點頭。“我來的時候還在,可是剛才進(jìn)殿的時候一摸”她又抽抽噎噎地哭起來。
“行了!別哭了!哭有什么用!”流朱心煩意亂地說。她站直身子,從帷幕后向大殿望去,目光掃過所有能看到的人和地方,希望能看見那塊玉佩。但是她只是徒勞,什么也沒看到。
她忽然又猛然回頭死死盯住管小玉,道:“我要找找你身上!”說著,就往管小玉腰里摸去。
管小玉沒有反抗。她不怕被流朱搜查,因為她確實沒有帶。她把那玉佩留在一個屬于自己的秘密地方,任誰也想不到。
流朱當(dāng)然也想不到。
她沒在管小玉身上找到滄溟龍佩,終于停下手來。她滿心煩亂,想找由頭發(fā)泄,卻聽管小玉哽咽著說道:“還有那酒……不是我不想喝,是我不敢……”
“為什么?”流朱沒好氣地問道。
“因為我怕……怕做不好這個王妃,辜負(fù)了姐姐的心愿……”管小玉聲音越說越低,真似乎悔恨交織一般。
流朱不知道說什么好。她覺得自己當(dāng)時的感覺并沒有錯,可面前這個哭得梨花帶雨的女子,怎么看也不像是裝的。她忽然冷笑了一聲,道:“呵呵,可我還是不相信你,怎么辦?”
管小玉急得抬高了聲音:“要是我是假冒的,那待會兒處決的鳳王,又是從哪里來的?”
流朱想了想,道:“也弄個假的不就行了?反正并沒有人真的見過她的面目!”
管小玉不做聲了。流朱嘲諷地看著她,道:“怎么,不知道說什么了?無言以對了?”
管小玉慘然笑了一下,輕輕說道:“沒想到我竟然將被自己的親姐姐殺掉!”她短短地沉默了一下,聲音顫抖著說:“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在大迷谷迷路的事?”
流朱方寸大亂。如果面前這是真流碧,她當(dāng)時的感覺怎么會是錯的?可如果面前這個是假流碧,她又怎么會知道這件事?她不由長嘆一聲,整個人徹底垮掉一樣松懈下來。
“你怎么想起這件事了?”她輕輕地問。
管小玉沒有回答。只在低聲哭泣。
流朱看看她的樣子,哭得雙肩抖個不停,真如風(fēng)中的海棠,雨里的櫻花,看起來令人心碎。她也不由鼻子一酸。
“你要知道,我就你一個妹妹,當(dāng)然不想你——不想你出任何差池。所以,我對你有懷疑……雖然我知道這樣不好,但也沒有辦法。碧兒,你要理解我。”
管小玉拭去淚水,抽噎著說:“沒什么。我知道姐姐是為我好,我不生你的氣。……只要姐姐不再懷疑我就好。”
流朱不經(jīng)意向帷幕外看了一眼,正好見到車凌鈞尋找管小玉的目光。她沖管小玉笑了笑,道:“好了,你這個王妃不但沒有待客,還被我審了一頓,夠委屈了。”她又仔細(xì)向管小玉臉上看了看,道:“喲,妝都花了。我給你補補。”說著,運起法力,用手掌在她臉前輕輕一晃。管小玉只覺臉上暖暖的,再看流朱舉起的鏡中,自己的容顏竟比剛化完妝還要美艷上幾分。
就這么著,她和流朱一后一前,從帷幕后走出來。
現(xiàn)在,流朱看著車凌鈞和管小玉去給奇鑾敬酒。雖然管小玉說的那件往事讓她說不出別的來懷疑這個妹妹的真實性,但在心底,她依然有那么一絲不信任,而且責(zé)怪自己剛才的魯莽、沉不住氣。
“要是再等等就好了。剛才怎么那么沉不住氣,直接就去找她了!我應(yīng)該再搜集搜集她的那些漏洞的!”她一邊看著兩人的背影,一邊想。
車凌鈞和管小玉已經(jīng)走到奇鑾桌旁。
“叔父,”管小玉甜甜地叫道。經(jīng)過剛才的驚魂一幕,她已經(jīng)知道自己不能再意氣用事,畢竟在這個梟王宮里,保全自己活下去才是第一王道。“叔父,我和王來給您敬酒了。”
奇鑾此時已喝得兩眼昏昏然,聽見管小玉的聲音,忙站起身來,一不小心把酒杯和筷子碰掉了。
車凌鈞忙喊過無極來:“給奇鑾大人換杯筷!”又對奇鑾半諷半勸道:“哎呀,您都那么大歲數(shù)了,秀少喝一點嘛!再說,今天是流碧的大日子,您也該精精神神的,是不是?”
奇鑾接過無極送來的杯筷,對車凌鈞笑道:“我這不是高興嘛!王,老臣能見到靜娘娘終于能成為您的正妃,真是高興得不知怎么才好!一高興,就喝多了點。哈哈哈哈……”
看著奇鑾一副酒鬼的樣子,管小玉打心眼里不喜歡。但是她臉上還帶著甜甜的笑容,舉杯敬酒道:“叔父,且不說那些個,我們來敬您酒,您可要干杯啊!”
奇鑾眼神一定,舉杯說道:“怎敢勞梟王與王妃敬酒!不必說,不必說,老臣自是要干杯的!”說著,便一飲而盡,而后笑吟吟望著管小玉不語。
管小玉稍一沉吟,道:“叔父大可放心,碧兒雖是年輕,不夠沉穩(wěn),但一定會學(xué)著做事,定不負(fù)吾王的信任和叔父的期望。”
奇鑾哈哈笑起來:“好,好!你倒比原先聰明了!知道我想說什么了!王,老臣有個請求。”
車凌鈞早已對奇鑾的倚老賣老和仗勢之態(tài)感到不耐煩,聽他又提什么請求,便略顯反感地問:“請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