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過了子時，宋寧才悄悄打開了門。

“小姐，外面天涼，多加一件衣服。”小竹貼心的給她披上一件繡梅花的大氅，眼睛卻朝外面打量著。

小姐身邊突然多了兩個人，還是國師府送過來的，她心里多少有些危機感。雖然知道小姐不會不要她，但為了證明自己的作用，她要做的更好。

飛鶴準時等候在門口，宋寧一出現，他就悄無聲息的從房頂翻了下來，若非宋寧早有準備，只怕還會嚇一跳。

“宋憐如何了？”等小竹關上門，宋寧和飛鶴一邊朝祠堂的方向走，一邊問他。

“回小姐，宋大小姐已經睡下了，丫頭杜鵑今天著了涼，只要宋大小姐不叫她，應該不會夜起。”飛鶴一一回答，說的很是詳盡。

這才放了心，宋寧加快了腳步。

今晚的事很重要，她要看看自己的猜測是不是無稽之談。雖然連她自己都不太相信，但有時候排除了所有可能，剩下那個答案再荒謬，都只會是最終的結果。

已經深秋，再有十來天就要徹底入冬，天氣越來越冷。宋寧裹緊了大氅，眼神卻無比堅定，在黑暗中快速前行。

好在一路上都很熟悉，穿過淮香閣的回廊，順著花園往西走，再穿過月門，過了清冷的雅廬苑，再往里走就是祠堂了。這個時候，周圍連燈都很少，為了不被人發現，宋寧更是連燈都沒有點。

一盞茶后，宋寧終于在祠堂門口站定。

深夜中的祠堂顯得無比陰森，幾條布幡垂下，被夜風吹得來回飄蕩，更增添了一絲徹骨的寒意。常年不斷的香燭味道飄散在空氣里，油燈豆大，光線昏暗，照映著一排宋家的列祖列宗牌位。

曾經的宋寧還在這個時候跪過祠堂，但這一次來，她卻是有幾分凜然的決心。

沖著供桌上的一個個牌位看了一眼，宋寧認真的拜了拜：“宋家的列祖列宗，今日晚輩宋寧為了查清父親患病的原因，不得不做出大不敬的事，還望各位原諒。若是有什么報應，沖著我來就好，只希望父親能夠早日醒來，我宋寧別無所求。”

恭恭敬敬的拜了三拜，宋寧才抬起頭，走到了前面右手邊，那兩個剛剛才擺進去的，宋遠喬夫婦的牌位前。

“大伯、大伯母，得罪了。”宋寧輕輕一句，面上一片堅毅。

認真的檢查了宋遠忠和楊氏的牌位，上面的悼文是宋憐寫的，再由那個王仙長弄好制成。宋寧檢查了三遍，逐字逐句的看，并沒有發現什么異常。

這早就在意料之內，宋寧并沒有多想，又順帶將其他祖宗的牌位都一一檢查，包括供桌上的果盤，香蠟等等，依舊沒有問題。

這是，飛鶴也過來了，抱拳道：“小姐祠堂里都檢查過了，沒有發什么可疑的。”

環視周圍一圈，宋寧有七分肯定了，看來宋憐并沒有在這里做手腳。那么現在，她就應該檢查最可疑的另一個位置了——宋遠喬夫婦的衣冠冢！

衣冠冢也是墓的一種，雖然里面沒有尸體，而是用亡人生前用過的衣服等貼身之物替代。而宋遠忠夫婦的衣冠冢自然不在宋家，宋寧記得，當時王道士是被宋憐和管家帶著去了宋家的祖墳之處，直到第二天才回來的。

現在回想，宋寧也覺得有些奇怪了。

就算再有孝心，這種立墳的事，還這么遙遠，一般來說是不會讓女子前往的。宋家并不是沒有人了，宋憐雖然出嫁，但她平時的性格可不是一個愿意在外過夜的，何況還住在祖墳附近的老宅里。

宋家的祖墳并不遠，就在城外十里處的益陽村。整個村子已經沒什么人住，大約只有三十多戶，宋家留了兩個老仆，常年照看祖墳，除草修繕什么的。

“飛鶴，現在去益陽村，天亮前能趕回來嗎？”宋寧問道。

“益陽村距離宋家來回二十余里，扣除路上耽擱的時間，還有小姐要辦的事，需要三個時辰。”飛鶴看看天色，“趕的快不出意外，應該能回來。”

宋寧點頭：“好，我們馬上就走。”

早就算到了這個可能性，所以宋寧已經讓絳珠悄悄將馬車準備好了，當他們打開后門時，絳珠聽到聲音，立即從馬車上下來，迎上前扶著宋寧。

“小姐，既然要出城，那我還是陪著你去吧。”絳珠道。

“嗯……那好吧。”終究是第一次獨自外出，宋寧不想出什么意外。

很快上了車，絳珠把后門帶過來，才和飛鶴一起上了車，一人進馬車里陪著宋寧，另一人駕起車，飛快朝城外駛去。

直到這個時候，宋寧才發現蘇寒易給她的兩個人是多么重要。

城門的宵禁時間，子時一過一律不許進出，但守城的士兵過來一看，飛鶴拿了個什么東西出來一晃，士兵們立馬恭敬的行禮，將城門打開了。

“小姐放心，有先生的令牌，隨時都能進出。”絳珠笑道，“先生早就得了陛下的允許，有時候出門進山采藥，半夜回來也是正常的。陛下信任先生，就賜了令牌。”

原來蘇寒易把令牌讓他們帶過來了。

宋寧心頭一陣暖意，有種無法感謝的沖動。如果今晚沒有蘇寒易的令牌，沒有他送的兩個人，她只帶著小竹，只怕什么都辦不到。

這一刻，宋寧越發生出一種感覺，以后的她不但要為父親減輕負擔，她還要更加強大起來。身邊的人手就是第一要務，看來等這件事處理好，她要去見見蘇寒易了。

馬車在漆黑的道路上行駛，出了城后速度就越發快了起來，好在十里也不算很遠，僅僅半個時辰就到了。

深夜中的益陽村寧靜一片，只聽得到窸窸窣窣的蟲鳴，連狗叫都沒有。

宋寧拉著絳珠下車，只覺得手被她一帶，頓時動作都輕快了幾分。朝著絳珠微微一笑，宋寧投過去一個感謝的目光，倒換的絳珠對她又行了一個禮。

“小姐別客氣，先生既然將我們賜給你，以后我們就跟著小姐了。伺候小姐是我們分內的事，小姐何須客氣。”

“話不能這么說，你們對我忠心，我肯定也要對你們好。世上沒有理所當然的事，都是付出了得到的結果，再說，大家一心一意，相互幫助，日后相處起來也越發長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