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陳家小少爺一大早便趕到顧家來,氣勢洶洶。衣服依舊是明亮的黃色,外一層白色薄紗,襯得小少爺似乎在閃閃發光。與這華麗福貴的衣裳不同,小少爺黑著眼圈,壓著嘴角,眼眸里全是殺氣,小臉兒鼓鼓的,似乎在表面這次不會輕易低下高貴的腦袋瓜。
顧夫人和顧汎又去買東西,嫁妝怎么都添置不完,顧筠嫌棄顧夫人的眼光,自告奮勇的要一起幫忙挑,問顧井去不去,顧井搖搖頭,說回來才半月,在家沒待夠,便沒去了。
顧井在內院和梅生正偷偷的準備給顧汎的賀禮。金銀首飾,顧汎從小就見慣了,送這些也沒意思,再說到時候掏錢還是顧老爺,顯得沒誠意。顧井喜歡的小玩意兒,顧汎又喜歡,思來想去還是沒個注意,最終梅生提議道:“要不繡個鴛鴦枕套?被子太大,枕套還是來得及的!。于是就這樣決定了。
當陳逸怒發沖冠的來到內院的時候,顧井正認真的繡著她的鴛鴦枕套。
梅生看到了陳逸,行了禮,站到一邊去,顧井才頭也沒抬,一心一意撲在繡鴛鴦上。
陳逸清了清嗓子,坐到顧井旁邊,側眼看了她一眼,等著她搭話。
余光看到這金閃閃的衣角,貴氣沖天,不用猜也知道是陳逸,顧井隨意的說了一句:“來了?”
“???”抬都不抬一眼?什么態度?陳逸又清了清嗓子,這次大聲了一點,目光依舊是在顧井臉上,瞅了一眼她正繡著的枕套,微微皺眉。
這玩意是啥?
“找我有事?”顧井不太情愿的停了手,抬頭瞧見了陳逸一臉沒精神的模樣,嚇了一跳,問道:“小少爺被女鬼纏上了?一副被吸干了精氣的樣子。”
“你……”陳逸沒想到顧井第一句話是這個,明明說好了一回云奚就和他說的,結果這家伙在家里待了半個月,信都不寫一封,自己日等夜等的,她倒好,還在繡花玩呢?
“你這繡的又是什么雞?丑了吧唧的!标愐輿]好氣的回了一句,把顧井惹惱了。
“你這人怎么說回事?過來吵架的嗎?”顧井看著他精神不太好,想了想還是算了,但是為了捍衛自己的優秀作品,接著又道:“這是鴛鴦!什么雞,眼神不好,審美也不行!
陳逸看了兇巴巴的顧井一眼,微微紅了耳廓,小聲嘀咕道:“……我覺著還行!
“什么?”顧井只繡了一個腦袋,自己本來就沒信心,被陳逸說得有些氣餒,琢磨著要不要換一個賀禮,根本沒聽清陳逸在說些什么。
“沒!标愐輨e過眼,嚴肅看著顧井,有些生氣的責問道:“說好一回云奚就告訴你,你都回來半個月了,就只記得繡花了?”
顧井被說得心里發虛,本來是想說一聲的,可是陳家沒有女兒,自己未出閣,顧夫人不讓顧井出門,說不合禮數,便沒去了。結果沒幾天便忘了這回事,一頭扎進要給顧汎挑選什么新婚賀禮的糾結之中,便更是想不起來了。
“我……我忘了。”顧井心虛的喝了被水,瞧瞧打量了一下陳逸。
眉目倒是長開了,臉上也沒之前那么肉了,整個人便顯得成熟了些,一臉的憔悴,眉眼發紅,帶著委屈。只是太過白凈,瞧著這一雙可憐巴巴的大眼睛,倒是像極了姥姥家養的那只小黃狗。
顧井輕聲笑了。
“???”陳逸更惱了,又問:“你還笑?看我巴巴的等著你,好笑是吧!”
這話戳中了顧井的心事,本來便覺得對不起這小孩兒,如今被指出來,心里頭還是不好受。這半個月,顧井其實想到了,既不破壞兩家的關系的辦法……那便是陳逸不喜歡自己,然后陳家退婚。
可如今這樣一看,似乎不太可能?顧井想試試。
“別生氣,別生氣……”顧井輕輕拉了一下陳逸的袖子,他似乎很喜歡自己觸碰他,臉上果真好些了!拔夷倪@樣想過……”
“哼!
“你自己來的?”顧井心里頭盤算著要怎么問。
“我爹帶我來,我……他找顧伯伯有事!标愐萃nD了一下,小臉兒紅了些,瞧著多了幾分可愛。“我們的事……”
“……”顧井看了一下陳逸,小心翼翼的,又想裝作不在意,于是扯了嘴角,低聲道:“你有心上人嗎?”
如果你有喜歡的人,那……
陳逸疑惑,看了顧井一眼,皺了眉頭,立馬冷了一張臉。他知道顧井心里頭可能不是自己,本來不確定,現在這一問,他肯定了。
“我記事的時候,我就知道。”陳逸氣急了,大口呼吸著,試圖冷靜。“顧井是我的人,生下來就是我的人!
陳逸的拳頭死命握著,指甲插進了肉里,依舊不撒手,目光一直惡狠狠的盯著顧井,一字一頓的道:
“你是我的人!
陳逸等著顧井回答,雙目瞪得發紅,眼眶已經不知道是不安還是被風一吹,而盈滿了淚水。顧井的心被揪得生疼,恍惚了好一會,才認命一般的,低著腦袋,輕聲“嗯”了一聲。
陳逸吸吸鼻子,忍不住笑了,心里頭一塊大石頭落地,心情便得特別好。瞧著顧井垂著頭的模樣,才回過神來自己太著急了,也沒分清什么情況,臊了女兒家的臉,惹得她不敢抬頭瞧自己,都是自己的錯。
“我……我……”陳逸一下子有些無措,羞紅了臉,木訥的起身!拔一厝チ恕
顧井沒說話。
“我下次再來……看你!
陳逸走了好一會,梅生才上前來,輕輕拍了拍顧井的背,什么都說不出來。梅生偷偷瞧了顧井的神色,一副了無生趣的模樣,沒有表情,無悲無喜,眼眸空空如也,沒有天地,沒有星辰,更沒有自己。
顧夫人帶著兩個女兒又買了一堆東西,回來的時候笑得開心,瞧著日頭也不早了,便張羅著吃晚飯,左等右等,等不到顧井,命人去找,發現她在繡樓上睡著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四月是春,可氣候時高時低的說不好,吹了一下午的風,等叫醒了人,顧井已經燒了,人暈暈乎乎的,什么話都不說。
“小姐不讓我上去,我一直在樓下等著,沒想到……”梅生跪在顧夫人跟前,磕了一個頭,哽咽著。“是我的錯,沒看好小姐。”
“下午發生了什么?”顧夫人把梅生扶起來,道:“她從小身子弱,和你沒關系,你起來。”
梅生站了起來,張了張口,想起顧井囑咐過,不能和別人說她和陳逸今日談話的內容,也不要再提起這件事,她心里有數,知道該怎么辦。
“一直在繡樓,沒去哪。”
顧老爺琢磨了一下,想起早上陳興之陳老爺過來商量明年顧井及笄,和陳家定親的事情,也順道帶了陳逸過來。想了想覺得也沒道理因為陳逸,陳逸多喜歡顧井,顧老爺也是知道的。于是沒提起這件事。
“許只是吹了風而已,夫人莫急。”顧老爺輕輕捏了捏顧夫人的肩膀,把人攬到懷里!拔乙呀浗腥巳フ垙埓蠓蛄,馬上就過來了!
顧夫人點點頭,又到床邊去。
顧汎和顧筠坐在床邊和顧井說話,顧井應了幾聲,說自己沒事。
“受點涼罷了,惹得你們興師動眾的,至于嗎?”顧井推了推顧筠!澳銈兛烊コ燥,都守著我算是怎么一回事?我又不是……”想了想把剩下的兩個“要死”吞了進去。
“我們是看你生病,看怕了。”顧筠不肯挪身子,認真道:“我們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見你生病就害怕!
顧汎笑了,道:“這話哪是這樣用的?”
“差不多吧,意思對了就行!鳖欝扌π,顧井也跟著笑了。
張大夫火急火燎的趕過來給顧井看病,搭脈一看,只是普通的感冒,開了藥,叮囑不要受涼,養兩三日就好了,小問題。顧家眾人才松了一口氣,命梅生喂顧井喝粥,便都散了去吃飯去了。
梅生看著顧井一副對什么事情都不感興趣的模樣,十分心疼,忍不住道:“井兒,若你真的不愿意,你可以拒絕。”
顧井搖搖頭,啞著聲音道:“那讓我爹怎么辦?”
顧井也只有在梅生面前吐露心聲,其他人真不知道怎么開口,可這事無解。沒有顧家就沒有顧井,她不能對顧家不管不顧。顧老爺最重諾,怎么能讓他為了自己而為難。
梅生一下子回答不上來。顧家欠了陳家,陳家要顧井,那顧井只能嫁。
瞧梅生犯難,顧井淺淺笑了,哄道:“我沒事!
“我早就想清楚了,今日吹了風更冷靜了,如今這樣就好,沒事。”
我都認了。
梅生瞧著顧井笑得那么牽強,心里頭忍不住心疼,急忙道:“你帶我一起去!我當陪嫁丫頭,我照顧你一輩子!”
顧井點點頭,應了一聲:“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