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一大早,井兒便被顧夫人叫醒了,洗漱過后,顧夫人拿來了一套黃色的奇怪衣服,外邊都圈著紅色的邊,圍著一圈掛著叮當響的小鈴鐺,看上去奇怪得很,而且這奇怪的衣服上,還滿是字跡,卻全然看不清寫的是什么意思。
“娘親,為什么今天穿這般奇怪的衣服,姐姐們呢?”井兒歪著小腦袋問著顧夫人。
“莫要問了。”顧夫人幫井兒穿好衣服之后,準備給井兒梳頭,卻看到井兒頭上別著一根雞毛,便問了一句:“何時得來的雞毛?竟那么愛惜,天天戴著。”
“嗯……”井兒認真想了想:“忘了!但這雞毛看著著實漂亮,我喜歡得緊,就不論它如何來罷!”
顧夫人輕輕一笑,拿了下來:“今天不許別著,今天戴這個。”顧夫人從懷里拿出了一段桃木枯枝,井兒看了一眼,卻滿臉嫌棄。
“這是為何?娘親,喜歡的卻要拿走,不喜歡的卻要留下,這就是今天您教的道理嗎?”井兒委屈的抬起頭,眨了一下眼睛。
顧夫人擺正了井兒的腦袋,別上桃木,說:“如果一時的妥協能換來永久的安寧,自然值得。”
“安寧?這安寧比違背自己心意還要重要嗎?那,娘親如何知曉,這所謂安寧,是一世,還僅只是一時呢?”
顧夫人被井兒的話堵得不知如何接,便回了一句:“你這小娃娃又懂了?別的不行,就剩一張利嘴,什么都給你說了去,到了我這卻全無道理了。”
“娘親你且說,我的話,可有道理?”井兒不依不撓的又是一問。
“是,確有道理,可人怎比得過天,有些時候,不得不失去心愛的東西來換取更加重要的東西才行,這都是命中注定的,雖然心愛,卻注定要失去。”
“可是…”
“好啦!”顧夫人拉起井兒的手“時間差不多了,該走了,這雞毛便放在你桌子上的小木盒子里,回來再幫你別上,可好?”
井兒嘟嘟小嘴,也不回話,離開前又看了一眼那小木盒子,之后便只是緊緊跟著顧夫人走著。
顧夫人牽著井兒來到了正廳,此時正廳前朝北面設了香案,道長站在香案前,和眾人一起等著井兒過來。這個場面非常奇怪,顧老爺和趙村長站在一邊,林媽媽領著和兩個丫鬟站在一旁,一個小廝拿著一只大紅公雞站在平須道長右邊,而平須道長正一手拿著桃木劍,一手拿著鈴鐺,咿咿呀呀的不曉得在說著什么,一下突然跳了起來,一下又在那里轉圈圈,一下子又停了下來,完全不知道在干什么。
井兒被平須道長的樣子逗笑,晃了晃顧夫人的手,說:“這道長原是個戲子!”
顧夫人把手捏緊了,示意井兒不要亂說話,井兒非常識趣的便不再吭聲了。這個時候,顧夫人正牽著井兒走下臺階。而從一早上起來的時候,井兒便覺得有些奇怪,總有一些不好的感覺,現在看著平須道長耍把戲的樣子,這樣的感覺就越發厲害。
昨夜井兒做了一個奇怪的夢,遇到了畫中的心上人,卻依舊是沒能看清模樣。這夢里和畫里是一般模樣,白霧彌漫著,朦朦朧朧的,畫中人站在樹下,身旁是一座青山,背對著井兒,不曉得說了什么,然后便轉了過來,只可惜還沒來得及看得清楚容貌,這夢便醒了。而井兒現每走一步,夢境便清晰了一分,好像在著急著什么一樣,要井兒此時此刻便要知道,便要看清這夢。
等到井兒站到了平須道長前,輕輕跪下的時候,井兒仍舊看不清這夢,畫中人一遍遍轉過身,卻沒有一次能清晰辨出容貌,只能依稀聽見了兩個字:“云奚……”
“云奚……”井兒不自覺便重復了一句,這時平須道長正將用血畫的黃符貼到井兒的頭頂,就那么一貼,這腦海里的畫面便頃刻煙消云散,了無蹤跡。
這一聲小聲的嘀咕,被顧夫人聽到了,等到顧夫人緩過神,井兒跪在香案前,額頭貼著黃符,睜著大眼睛,不停的流著眼淚,把顧夫人心疼得不行。
“老爺……”顧夫人輕輕扯了一下顧老爺的衣袖,靠得更近了一些。
“沒事的,今日過了之后,一切便都會好起來。”顧老爺挽起顧夫人的手,輕輕拍了拍。
平須道長嘴里振振有詞,放下了桃木劍和鈴鐺,拿起放在香案邊的拂塵,圍著井兒轉圈圈,不曉得念著什么,時不時的點一下井兒的額頭,肩膀,后背。井兒一直乖乖沒動,也不吭聲,卻一直不停的流著淚,看上非常難過,眼眶和鼻子都是紅紅的,讓人看著心疼得不行。
平須道長終于停了下來,對著額頭便是一指,貼在井兒頭上的黃符就消失了,但井兒卻依舊沒有緩過神,看上去好像失了心神,但卻不再流淚了。
“老爺,井兒怎么變成原先的樣子了?”顧夫人有些緊張,另外一只手也抓緊了顧老爺的衣袖。
“夫人別急,且再等等……”顧老爺緊摟住了顧夫人。
平須道長輕輕笑了一下,看了看井兒的模樣,很滿意的轉過身了,放下手里的拂塵,顧老爺身后的一個丫鬟打來了清水,道長洗了洗手,擦干凈之后,捏了一把香灰,朝井兒撒了過去。
撒完了灰,平須道長令小廝把那只大紅公雞殺了,盛了一碗熱雞血。雞血放在了地上,平須道長不知修了何法,竟騰空而起,倒立著,一手拿著毛筆,就這樣懸空著,蘸了雞血之后在地上畫了一個圓陣,上面寫了奇奇怪怪的文字,像是什么咒語一樣。
井兒依舊呆跪著,沒有任何反應,她的內心一片空白,一片寂靜,連自己也沒有,只剩下從遙遠時代里傳過來的,一個溫柔似水的聲音:“你怎又睡了……不是說好要一起……看白水日出的嗎……”
“不是說好一起……看白水日出的嗎……”井兒被平須道長牽著,正往圓陣的正中間走去,這時腦海里回蕩的聲音突然清晰起來,井兒不由自主的重復了一遍,突然便一陣難受,心被擰成了一團,百爪撓心,又痛又癢。
井兒站在血陣中間,又控制不住開始流淚,肉嘟嘟的小手放在心臟的位置,緊緊抓著衣領,低著腦袋,一遍一遍的輕聲呢喃著:“對不起……對不起……”
“井兒!”顧夫人心疼的喊了一聲,緊抓著顧老爺的手,也忍不住哭了起來。
“夫人……”
平須道長一手拿著黃符,一手拿著拂塵,站在井兒面前,又開始念起咒語,然后便扔出了一疊黃符,這些黃符沒有落地,竟都圍著井兒飄在空中。道長用拂塵拂了幾下,這些黃符便開始動起來,不停的圍著井兒轉圈,越來越快,圍的圈也越來越小……
井兒被圍在里面,但她卻全然不知,只覺得非常非常難過,難過到她這小小的身體已全然承受不住,臨近奔潰。她也試圖克制,卻實在克制不住,只能任其生長,撕心裂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井兒突然跪了下來,嘴里不停的呢喃著:“對不起……”
豆大的眼淚不停的掉到地上,浸濕了土地,也滴到了血陣里。
頃刻間,所有的黃符都彈射開來,嚇了眾人一跳。平須道長急忙施法壓制,竟實力不敵,遭到反噬,被余波推到幾丈開外,捂著胸口吐出鮮血,眾人又是一驚,嚇到不敢上前攙扶一把。
“道長!道長!道長沒事吧!”村長最先反應過來,急忙跑上前詢問,而顧家夫婦則是急忙要過去看看井兒。
“站住!不要過去!”平須道長費力的吼了一聲,把這著急的父母嚇了一跳,顧老爺停了下來,顧夫人卻不管不顧的跑上前去抱住了井兒。
溫馨提示:方向鍵左右(← →)前后翻頁,上下(↑ ↓)上下滾用, 回車鍵:返回列表
上一章|返回目錄|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