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閣,燈火通明。
夜風中搖曳起的素白紗簾,輕撫著明凈的木質地板,雅室內,銀爐中熏香即將燃盡,煙絲婷婷裊裊,又被入窗的輕風打散。
雅室內極其靜謐,向來見男人便要上前蹂躪的美女們乖得貓兒般,老早便退避了三舍,釋念依在雅室外的門邊兒上,手不禁然按在了心口位置,眉頭深蹙。側首,地板上躺著文丞,文丞身旁是涼陌川。
想到上回他被涼陌川扔進洞天閣,光著半身涼快地睡著,不同的是,他被美女們花樣百出地揉圓壓扁,情形是相當凄慘,而文丞一來,整個洞天閣的畫風都變得正經起來,神奇地令涼陌川從良,還能享受涼世女親手伺候喂藥加按摩。
文丞吃藥后,涼陌川又用內力為他推按傷處,逼出傷口部分毒血,不敢說有多大效用,至少能助他盡快排毒。
推三退四來回幾下,她手法嫻熟輕巧,游走在他小腹傷處,手掌過境,冰涼的皮膚上如同燒了起來,一片溫熱。
“嗯……”文丞昏昏沉沉,小腹忽一突起,不由自主哼出一個音來。
涼陌川手上一停,移看文丞蒼白無色的臉,干干地眨了眨眼。
依在門邊的釋念臉色更難看,朝文丞那方惡瞪瞪看去:瞧給你舒服的……
昏迷了近一夜的文丞緩緩蘇醒,涼陌川見狀趕緊將文丞的衣擺放好,遮上小腹,免得讓文丞誤解,像他這種大家子弟最看重名聲,文丞此類更是高潔,涼陌川比他自己更在意他的名譽。
“我在哪兒……”文丞搖搖作痛的腦袋,剛要坐起,好心的涼陌川順勢扶住他的背。
“你被人點了昏穴劫走,正好我巧遇,你現在很安全。你被毒蟲咬傷,我已替你買了藥解毒,過幾日再服一劑便能痊愈,中間不要隨便擦藥,當心反克。”涼陌川不想他驚憂,于是瞞下了他身中食心蠱毒的事,與她取藥其間的種種艱辛。
釋念真心看不下去,為了那一半解藥,她押下一整個涼家清白,在文丞面前,竟為了怕他擔心便只說是買藥?呵,好個重情重情,還是重情的定國公世女。
“是誰劫持了我?”文丞疲累地虛睜雙眼,懵然問道。
“是幾個黑衣人,不知是誰,已經報官了……你別想這些,休息會兒自會有人送你回府。”
“謝你相救,實在是我走運了,不然,也不知會出什么岔子。”文丞嘴上道著謝,身體卻因男女大防而稍離了她一些,畢竟這個恩情,還談不上叫他以身相許。
看到這里,釋念放心地吐一口長氣:沒有涼陌川想象中文丞感動地痛哭流涕,需要救命恩人翻過來掉過去安慰,然后親密地你濃我濃分不開……對,人家雖然拖后腿很討厭,但人家是要臉的。
文丞坐起身,揉揉發脹的腦袋道:“那時我不舒服,頭腦昏沉,剛要入睡時有人破窗而入,后來便只覺腦后一痛……應該是昏了很久,像在車上,我恍惚間剛剛醒轉,突然有人將我拖下,扔在吵鬧的大街上,不巧,頭磕在了路邊臺階。”
涼陌川笑不動了,半揚的嘴角僵下來,用天真無辜的眼光看著文丞,輕輕擺手道:“呵呵,劫匪太可惡了,居然對風度翩翩的文二公子也下得了手。”
“對了,這是哪兒?”
“洞天閣。”
“洞天閣……”文丞聽后慌了神色,在他們大家子弟們印象中,洞天閣是與妓院娼館并列的三大禁忌之地,妓院娼館是主動失身,還圖個你情我愿,而進洞天閣卻是更加卑賤地被動失身,叫天不應!文丞自幼受圣人教化,豈能進這種污穢之地?
失身是小,失節是大!
“抱歉世女,世女的救命之恩文丞必不敢忘,只是這夜深人靜……”文丞又想起什么,一對漂亮的眼珠兒險些掉了下來,“對了你,你不是在坐牢么?”
“……”
“……”文丞失色不語,不曉得該不該重新理解他被人劫持,及時被神秘出獄的涼陌川“巧遇”相救,并帶回洞天閣的事情。
釋念靠在門邊兒上,閑來無事閉著雙眼,一手抱懷,一手攤開朝外作請狀,在他的誠懇相送下,文丞頭也不昏了,傷也不痛了,人也不虛了,儀態萬方的謙謙君子飛似的逃出了雅室。
“文二公子……”涼陌川追去,伸出手來像要隔空拉住飛逃的文丞,心虛地喚道。
噔噔一陣下梯聲,再聽得樓下蘑菇喊:“文公子你走啦?咱家少主沒對你怎么樣吧?你跑這么快,不會被她給強了吧……”
“砰!”文丞額頭磕在了門框。
雅室內的涼陌川狠狠砸著腦袋,一臉深切懊悔狀,頃刻想出了不下于十種解決蘑菇的方法。
文丞離去,洞天閣又恢復了安靜,釋念仍然依在門沿,涼陌川就在他面前,懊惱地站著。
風過帷幔,室內燭火輕微跳動,他淡看她稍顯疲憊的臉,眼神中依舊是專屬于她那種藏不住的桀驁,縱然還隱約透著股悵然、迷茫,但無可擊退的堅定猶在。
她定是在擔心文丞的傷,怕這幾日又出新變故,那伙人不愿如約交出另一顆解藥,怕后續的一切隱患,會在某個合適的時間全數爆發,置涼家于危亡敗局……
“釋念,”她的話打斷他的思想,語氣有幾分深沉,“天還沒亮,你不是早喊著累,便在這兒休息吧。”
他的確很累,累到了極點,遙想十年前那個致命之夜,他連夜奔波,躲在主持師父的袈裟下東躲西藏疲于逃生,即便那時,他也未感到如此精疲力盡,像是最后一絲力氣都被抽走。在涼陌川話落,他便順著門邊兒滑坐下去。
仰面看著疑惑不解的她,他的眼簾沉重地似合未合。
“釋念,你臉色很難看,不舒服么?”她蹲下來,仔細觀察他的神色,終于,他面上驚心的蒼白落入她眼,倒映出她的詫異與惶然,
釋念氣息淺淺,意識逐漸渙散時還不忘打趣,“終是同人不同命,文丞被咬了一口,瞧你心疼地恨不得把自己貼給他,不知道換了我,會不會,也有相同的待遇……”
“你住嘴!”
他累得不想抬眼,只聽見她言語急切,帶著呼喘聲,她這是生氣了么?
涼陌川撲上前抱住他,用力搖晃他的手臂不叫他睡下,此刻她的臉比他更加慘白,平時處變不驚的她,連聲音都在打顫,“你比文丞嚴重地多,你整夜沒休息,又走了那么久的路!為什么不早說,那個黑衣女人做的手腳是不是!傷口在哪里!?”
“咳咳……”釋念小身子骨被她這么左搖右晃,幾乎快把五臟給抖出來,可幸的是還真讓她抖回了清醒神志,見她緊張至此,他心頭一暖,想笑又無力,在自己的腹部指指:“它太色,鉆這兒了。”
涼陌川腦袋一嗡:“角度很邪性。”
釋念分明覺得涼陌川眼中滿滿寫著“啊咬這兒了,今后會不會廢掉?還有誰會要……直接丟后宮送娘娘吧……”等字。
飽受她眼神污辱的釋念不甘愿地解釋:“別想歪了,臍下三寸,我用內力封了它,暫時不會亂走,我想……”
這種時候涼陌川哪里還想著污辱釋念,若說文丞的性命重要,重要到她情愿冒險,則釋念性命,更是直接關于涼家生死,兩者都緊要,卻又不可同日而語。
涼陌川不說話,直接拖著釋念攔腰抱起,腋下夾著釋念跟夾一只小雞仔一般無壓力,扔在剛剛文丞躺過的那地方,還沒等釋念做好心理準備,她便已將他膝蓋壓胸,再掖起衣擺,擼好袖管,拔出藏在腰帶中的匕首,要大刀闊斧給釋念剖腹取蠱了。
釋念惶恐地看著她,“你行么?要不找個大夫?”
“你中毒的事,不能讓外人知情。”涼陌川先下手為敬,開始猛扒釋念衣服。
“唉不行……你這般對我,我今后……”
“你少啰嗦。”
釋念辛苦地護住衣衫,額頭上已細汗淋漓,“再怎么說你是個女兒家……”
“少矯情!”
釋念鄭重道:“我是說,我是大戶人家公子,你若毀我清白,是要負責的。”
涼陌川扯腰帶的手瞬間定住,釋念是當朝九皇子,天皇貴胄,不比其他人家公子,臍下三寸不是人人都能看的,像她涼陌川這樣狼藉名聲的,倒貼女子“清譽”還唯恐惹得圣上盛怒,說她玷污他家兒子,是個賠本都賺不了吆喝的主,但事態緊急她管不了那么多,事急從權,想想,又開始扒拉他衣裳。
腰帶轉眼被抽,涼陌川沉著臉色道:“你不是早想讓我負責嘛,來讓我先驗個貨,行的話再說。”她一點不關心釋念那一臉萬端變化,而莫可名其一狀的怪味表情,并攏手指在他發烏的臍下一探,眉頭皺彎:“好硬……”
釋念倒抽一口冷氣,不敢再動半點,傷在這敏感要命的位置,對方還是女子,被人當豆腐吃了,還得擔個勾引“良家少主”的惡名,干脆不動,咬咬牙,又不禁憋紅了俊臉。
“別急著臉紅,我是說你凝氣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