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他們接觸安亦修開始,行軍數(shù)日,入都城數(shù)日,喊了多少句“哥哥”,說了多少句“他是騙你的”,可是安亦修不信。
或許龍丘墨的謊言的確編造得天衣無縫,或許安亦修的蠱毒的確已經(jīng)無法拔出,但人的感情總不會是毫無所覺的。
安亦修天然親近安心悠,對蘇小小等人也一直報以溫和的態(tài)度,但在關鍵時候,他還是選擇了龍丘墨。
他甚至為了龍丘墨,刺傷了安心婉。
蘇小小本以為自己會對他發(fā)怒,但到了龍丘府才知道,自己根本怒不起來,一想起容崢的猜測,她便悵然若失、惶恐不安。
上午的歡快已經(jīng)漸漸消失,本以為這幾日會更安全,沒想到越是平靜,越生波瀾。
蘇小小又回頭看了眼龍丘府,安亦修已經(jīng)調(diào)頭回去,翻修一新的高門闊府前看起來那么的輝煌。
黑底紅漆的牌匾下,“皇夜郎敕玄正年間世襲振國將軍府”四五個小字看起來格外沉重,門口的持刀立戍的護衛(wèi)怒目圓瞪,就像一座座兵馬俑般毫無表情。
那里有龍丘墨,還有安亦修,有他們從京城便遇到的劫數(shù),一直延續(xù)至今,或許還要延續(xù)一生。
容崢搖搖頭,嘆道:“走吧,小小。”
蘇小小頷首,“嗯,走吧。”
安亦修已經(jīng)做出了選擇,接下來,一切只能隨緣了。
回到驛館,幾位姐妹都已各自回房,安亦修那一刀證明了什么,她們心中一清二楚,傷懷又如何?都不如失望令人無力。
傍晚時分,安君義回來了。
一進驛館,他便將容崢和蘇小小叫了過來,詢問事情的來龍去脈。兩人挑挑揀揀地說著,也道是誤傷,但具體情況如何,安君義不是傻子,恐怕早就猜了個大概。
安君義聽完,什么都沒有說,只是背著手回到了自己房間,晚膳備了一桌,卻無人享用。
第二日,一封請柬送到了驛館。
請柬是莫志飛派人所傳,為的自然是解決昨日的謠言,同樣的請柬還送到了龍丘府。
蘇小小看著大紅喜字的請?zhí)滩蛔『眯Γ斑@般陣仗,旁人不知,直道這是成親的帖子了,不定到時候怕有人會送上一句‘百年好合、早生貴子’也說不定。”
容崢將那帖子看過幾遍,翻來覆去統(tǒng)共也就“定親大喜,予以同樂”兩句話就過得去,卻也可見輕重了。
遂道:“明日之宴,一為澄清謠言,二為定親之喜,咱們走個過場便是,總歸是在雅閣,見不到外面人如何,卻比朝堂上要舒服得多……或許,戴桀也會來。”
說起戴桀,蘇小小便想到了昨日安亦修的表情,未免仍是奇怪,“我看昨日安亦修那般躊躇,怕是有什么難言之隱,戴桀難道給他提了什么要求?”
“戴桀此人身份存疑,便是有什么要求,安亦修也不會輕易答應,但是……”他頓了頓,又道,“如果昨日謠言真的是戴桀所為,那么他以昨日之事為把柄拿捏安亦修,倒也不無可能。”
蘇小小聞言冷笑,“若真如此,那本郡主可正好拿他開刀!一個兩個都來搶人,成風了是嗎?”
容崢一怔,“……搶人?”
容崢心下一動,旋即低頭摸了摸下巴,蘇小小見他若有所思,如畫眉目都在瞬間皺了起來,不由問道:“你可是想起了什么?”
容崢看向她,壓低聲音,“還記得們剛出邊城遇見的第一伙殺手嗎?”
那夜他們剛出城外,行走不過一日,誰也沒想到會真的有人在這時候刺殺,因此還感到了驚詫。
尤其這些人竟然還能使用霹靂彈,悍不畏死便罷,即便有人被捕,被折磨,都不曾吐露半句身份之言,其保密性非同一般。
好似死士。
一般的朝臣,是不可能蓄養(yǎng)死士的,就是武將也不大可能,因為他們手上有并,先頭兵卒與死士無異,沒必要做這些事情。
蘇小小眼波流轉,一點艷色自狹長眼尾散開,“阿崢,你懷疑他們是一伙的?但若是都城中有人,他們?yōu)楹我谶叧峭饷半U?”
“這也是令我遲疑的地方,”容崢道,“戴桀此人不像無知無謀,也是變法中的要員,若說他是老派人物,但羅政與呼延烈兩人并非眼拙,又怎會看不出來?”
蘇小小凝眸,“這么說,他可能只是為了給自己收攬人才?”
容崢揉了下太陽穴,抬頭看向外面的守衛(wèi),搖了搖頭,“……若真的只是如此,便說明昨日只是巧合,不為一顧。”
安亦修入都城,想要與之交談拉近關系的不在少數(shù),不過都是以為畏懼龍丘墨的威名,因此不曾送上拜帖。
若戴桀只是為了拉攏而闖進龍丘府,也不過是一個沖動之人,何況他還當著安亦修的面說些挑撥言辭,算不得上之智,泛泛之子罷了。
蘇小小轉念一想便明白了他的意思,卻擰眉道:“若此人只是冒名頂替之輩,的確甚好解決,但若這謠言真的是他散播出去,那么……此人就絕對有鬼。”
“明日即可探聽虛實,這都城酒樓可不是朝堂,不需要客氣,本世子倒是要看看,此人究竟是個真小人,還是個偽君子。”
兩人相視一笑,明日,當有一場不同于朝堂和談的好戲。
而果如其然,第二日宴會一開始,他們便看到了一場好戲,好到險些讓龍丘墨掀桌。
翌日風和日麗,凌霄樓中,莫志飛在二樓平臺上大擺宴席,永安王府之人盡皆到場,凌霄樓老板興奮得臉紅,因為凌霄樓里面都因此坐滿了人。
不多時,龍丘墨與龍丘玨同時到場,竟也是這場宴會的客人之一。
眾人訝異不已,“不是說這兩府才打過架嗎?怎么這樣的家宴竟然也有龍丘兄弟的參與?”
“這永安王府盛名不下于龍丘府,但到底這是夜郎都城的地界,打上府去,也未眠太放肆,指不定又是一場和談會了。”
“你可別亂說,我可聽說那玨少爺更永安王府的嫡女以姐弟相稱,人家關系好著呢,要不怎么連家宴都請人來了?”
底下議論紛紛,發(fā)言盈庭,誰都沒注意到一個長臉含笑的年輕人走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