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刺殺,來得猛烈又突然,并且還酌升了配置。
比起需要用手臂才能拉開的強弓,機關弩不僅速度快,而且可以單手擒拿,弓箭一旦脫手,只要命中目標,就是最堅硬的頭骨,都能一招破碎。
不過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前提是“命中目標”。
這次突襲的人數少得奇怪,而且針對的目標也很單薄,只有幾個領頭人,安亦修自然是重中之重,機關弩雖然沒有命中安亦修的喉嚨或是心臟,卻命中了他的肩膀。
這還是在洛書拉了他一把,而龍丘墨踢中箭尾的情況下。
眾人反應過來時,龍丘墨已經竄上了房梁,扭住一個人的脖子。
二樓和房梁尚有六七米的距離,他平地起落雖然并不少見,但速度委實太快,好像一道玄黑色的光,眨眼就已經擒住了偷襲者的生命。
隨后,他們第一次劍陣了“吃人將軍”的威名不是蓋的,龍丘墨臉色一剎扭曲,竟而扯著那人的手臂,生生將手臂撕開!
驚駭的慘叫聲讓人毛骨悚然,大臣臉色慘白,速度卻極快,或許是因為安亦修的一番話,或許是因為他們終于有痛痛快快展現抱負的機會,誰都不想就此結束。
所以他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所有重要名單和策議都收入了囊中!
都城里還有很多老油條,都城之外也有許多接著老油條吃香的外放官員,為了保住自己的權利和地位,他們必定不會讓龍丘墨等人的變法成功!
若是重要的朝臣和太子都死在了邊城,這變法還能成功嗎?何況邊城還有最好的背鍋俠龍丘墨。
所以這次,他們是來殺人的。
但龍丘墨又怎么可能會讓他們殺人?
龍丘親兵這次如神兵天降,竟是藏在四周的山頭之中,二十余名高手對上數百支弓箭,前后左右都是殺陣,誰能逃過去?
最后只剩下了五人,五人當中站著震怒的龍丘墨,龍丘墨微微低頭,卻看不清安亦修,洛書和呼延庭在替他查看傷勢,年老的朝臣悍不畏死地甘當肉盾,好在并沒有一個人受重傷。
只有安亦修受傷。
龍丘墨扯了下嘴角,想要笑出來,但嘴皮卻怪異又猙獰地往上拉動,玄色衣衫上的墨黑仿佛污染了他的臉色,就像一只惡鬼。
五人額頭冒汗,互相看了一眼,卻是進退兩難。
而后,他們發現,龍丘親兵退了,他們眼底露出寒意,個個陰森森地看著他們,站立的樣子卻又極其放松,好像在看什么好戲。
有人咽了口唾沫,沒有錯過越來越重的壓力,沉聲道:“都別愣著,殺了他!”
但是沒有人敢動,光是對上那一雙目光,他們已經戰栗不已,牙齒打顫,一身寒毛都蹭蹭地網喪貓。
龍丘親兵好久都從沒聽到過這么大膽的言辭,都不由得笑了出來,但看看自家將軍的臉色,著實又笑不出來,隨后一個副將走上二樓,行了個禮,“還請諸位不要往下看。”
呼延庭半點都沒有猶豫,命令道:“都不要往下看!”
洛書自然而然也收回了視線,看向安亦修,安亦修臉色蒼白,嘴唇隱隱發紫,可見定是中了毒。呼延庭拿起他的手號了號脈,又從臺上拿下銀簪擦過他的肩膀,而后眉頭也皺了起來。
“奇怪……”
洛書抬頭,“怎么了?”
呼延庭搖頭,“這么猛烈的劇毒,應當是見血封喉才對,他竟然……還能活著。”
“他是龍丘家的人,活著也不奇怪,”話雖如此,洛書還是替他點穴止血,喉間淤血逼出大半,才道,“龍丘家不是向來百毒不侵嗎?”
呼延庭似笑非笑道:“龍丘家的人么……”
洛書一頓,抬頭看他,卻猛然聽到一陣怪異的慘叫。
他之前身為斷事官,看過的刑訊逼供不少,便急得有一種古刑法,打碎下頜,猛擊肋骨,完全不將人當成人看待,不過是凌虐手段之一,用石頭做成的木棒,二人合力,將人的骨肉徹底碾碎。
腦漿崩裂,內臟俱損,口吐險些,血中還夾雜著肉塊,此之為,碎骨爛泥。
他也不過偶一見過,著實不喜。
安亦修也聽見了這聲音,他略恢復了一些力氣,睜開眼后便撐著手臂坐起來,才要往下開,一只手又蒙住了他的眼。
“不用看。”洛書道。
他話還沒說完,身后一人為老臣便哇的吐了出來,也不知道看到了什么,怕是瞬間連昨夜的晚膳都吐了出來,洛書不無意外地想,只怕接下來這幾日他也沒什么胃口了。
慘叫聲持續得挺久,最后就只聽見悶悶地喘息聲。
“把地洗干凈,”龍丘墨道,“別臟了諸位大人的眼睛。”
眾人心情復雜,抬頭看向緩緩走上樓的龍丘墨,卻什么話都哽住了,他那玄色衣服的下擺紅紅白白的是什么?莫不是……
洛書嘴角抽了一下,龍丘墨似乎也發現了自己的血腥,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干脆見下擺一卷掐在腰帶里,而后蹲下了身。
洛書收手,安亦修重見天日,就對上龍丘墨那晦暗的墨藍雙眸,腦海里忽然閃過什么畫面,好像龍丘墨也這樣看著他過……
龍丘墨打量他的臉色,“嚄,恢復得不錯。”
隨即也不問安亦修的意見,直接抓住他的手給拖了起來,對旁人笑得幾分可惜,“正好今天大家可以早點休息,嘿,可喜可賀!”
呼延庭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眾人不妙的臉色,也嘆道:“休息一日吧。”
龍丘墨轉身便帶著人走,安亦修下意識往后伸手,剛碰到什么人的手,人就被拖走了,只急道:“不!”
龍丘墨腳一頓,回頭看他,墨藍雙眸露出溫和笑意,“‘不’什么?”
安亦修怔了一下,也有些茫然,“不,呃,不要走太快,我肩膀疼……哥。”
“行,”龍丘墨摸著頭發,慢慢悠悠地往下走,“那咱就慢慢回家!”
朝臣漸去,血地漸干,洛書還坐在呼延庭的對面,良久才問:“他到底是誰?”
“不愧是斷事官,”呼延庭搖了搖頭,目光輕閃,卻低聲道,“無論他以前是誰,現在是龍丘玨。”
洛書微微皺了皺眉,張了張嘴,最終卻自嘲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