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樣?”夸葉巧巧急問,“五姐,她的傷怎么樣?”
安心婉一把拉住她的手臂,制止了她想上前的舉動,嘆口氣道:“后面那一刀很深,幾乎能看見骨頭,軍醫(yī)剛止血,正在給她去除廢肉和縫合。”
夸葉巧巧眼睛又紅了,“小小才流過產(chǎn),這會兒又受了這么重的傷,她的身體萬一……”
她沒有說完,但是安心婉明白她的意思,一想起這個可能,她就無法不心酸。
正此時,旁邊的兩名老軍醫(yī)也有了動靜,安心婉連忙又轉(zhuǎn)過去。容崢竟然還醒著,他的目光十分清明,兩名老軍醫(yī)眼中都有著震驚。
容崢暫時不能動,帳中血腥味同其他地方一樣凝重,安心瑤看看他的傷口,直呼僥幸,“幸好你用內(nèi)力防住了,沒有傷得太深,這幾日雖不能輕易動,但很快就會好的。”
容崢看著屏風(fēng),嗓子沙啞著問:“她呢……她怎么樣?怎么……沒有聲音了?”
安心婉一怔,連忙道:“你別擔(dān)心,她只是暈過去了,還在呼吸!”
容崢突然笑出來,“嚇?biāo)牢伊耍瑖標(biāo)牢伊恕?
“軍醫(yī)正在給她縫合傷口,”安心婉遲疑道,“只是她才流產(chǎn),又長途跋涉,受傷……我們擔(dān)心她的身體……”
“那不重要,”容崢打斷了她的話,累極了似的,卻還是睜著眼睛,眼睛里的紅血絲掩蓋了整片眼白,“她活著就好,咱們……還得成親呢……”
他頓了一下,忽然又問:“吾決叔叔……他們呢?”
“他們很好,”安心婉嘆道,“他們中的箭都拔了出來,也已經(jīng)給他們包扎了,還有那群武林前輩……但是他們都走了。”
“走了?”容崢后頭,臉色一時疼得扭曲,“怎么走的?他們……嘶……可有留下什么?
安心婉點頭,“有說的,師傅說他日紅毯鋪滿京華時,他們會回來觀禮,若是不到那個時候,有機會就去江湖走走吧,他們在江湖等我們……”
嘴角一揚,安心婉繼續(xù)道:“他說江湖很精彩,我們也很精彩,應(yīng)該去體驗體驗。”
精彩……
容崢邊抽氣邊笑,又狼狽又豪爽,“行!等一切塵埃落定,咱們就去江湖!”
話音才落,屏風(fēng)那邊忽然傳出一句微乎其微的輕笑,帶著無奈和縱容,“那得大張旗鼓地去……本郡主可忍夠藏頭露尾了……”
容崢怔住,目光注視著屏風(fēng),卻好像又穿透屏風(fēng),同那個既冷艷又溫柔的人對上,他輕笑道:“好,咱們大張旗鼓的去。”
慶幸的是,他們都還活著,逃出生天的剎那,他們幾乎要昏死過去,可看著熟悉的人又忍不住強撐著雙眼。
既然活著,就要像蘇吾決說的,活得精彩!
只要,他們能救出安亦修……
……
安亦修自被帶回王府,便又聽了幾只曲子,將指甲抓得冒紅。
可這幾只曲子沒有減少龍丘墨的怒氣,也沒能讓安亦修屈服,他至始至終都未看過龍丘墨一眼。
龍丘墨很久未用過這種方法折磨他,疼起來似乎更急要命,但即便是虛脫失力,也只是重復(fù)一句話——我是安亦修。
他是大周的安亦修,不是夜郎的龍丘玨。
天亮?xí)r,外面?zhèn)餍诺挠H兵來報,周苗聯(lián)軍拔營,退回大周邊境,嚴(yán)陣以待。
龍丘墨冷笑,看了眼昏睡的安亦修,暗怒又忍不住想要發(fā)作,若不是安亦修,事情也不會發(fā)展到這個地步。
他該殺了安亦修,龍丘墨坐到他身后,手指蠢蠢欲動,似乎就要動手,但最后還是忍下了。
殺了他也無濟于事,還會少了個籌碼。
安亦修覺察冷意,很快蘇醒過來,只是絞痛的身體動彈不得,睜眼走神了片刻,才將目光定格在龍丘墨身上。
“這一覺睡得挺久,”龍丘墨開口,卻再沒了那份戲謔的笑意,“看來是做了好夢。”
安亦修皺眉,他可不認(rèn)為夢見母親帶走他所有的親人是好夢,張了張嘴,安亦修低啞著聲音道:“他們出去了?”
龍丘墨神色愈冷,微微低頭,手撐在他耳側(cè),“出去了,但,他們活不了太久。”
“你還想殺他們,”安亦修有些激動地起身,又顴骨一抽躺了回去,恨聲問他,“為什么?你跟他們有什么深仇大恨?需要這樣趕盡殺絕?!”
“深仇大恨?”龍丘墨冷笑,“讓我變成龍丘家的罪人,你說算不算?”
“那你應(yīng)該殺了我,”安亦修盯著他,“是我暗示他們這么做的,一切都是我的授意,我才是罪魁禍?zhǔn)祝銥槭裁床粴⒘宋遥俊?
龍丘墨直起身體,情緒皆藏于瞳孔深處,緩緩道:“留著你慢慢折磨,不是更能泄我心頭之恨?”
安亦修勾了下嘴角,“你果然……很寂寞吧?龍丘家的嫡子。”
寒氣倏然溢出眼底,龍丘墨掐住他的下巴,聲音一沉,“龍丘家不是還有你嗎?我的弟弟,龍丘玨。”
“我不是,”安亦修目露諷刺,“你知道我不是,卻還是這般自欺欺人,龍丘將軍……這一局,是你敗了。”
是他敗了。
勝敗乃兵家常事,但也要看這個失敗指的是什么,龍丘墨可以自己敗,卻不會容許龍丘家敗。
龍丘墨忽地抓起他的手臂,安亦修渾身骨頭都像在這一刻碎了,龍丘墨扯著他的胳膊直接走向?qū)④姼纳钐帲钦凶詈蟮募覐R。
那里擺放了很多牌位,安亦修被推進去的時候,看見了很多名字,往日龍丘家的家主并不在上面,家主所領(lǐng)最精銳的先鋒將的名字和其一脈所有子弟都在上面。
他曾在國老列過的名單中看過這些人,國老特意提點過,難怪這座將軍府修得如此華麗。
“他們……”安亦修揉著手臂,有些震驚,“都是真正的龍丘家的人?”
人數(shù)竟然如此之大。
“兩百年來,”龍丘墨一把將他按在蒲團之上,低頭沉聲,“他們幾乎都是為了夜郎所犧牲,是夜郎真正的英雄,是龍丘家的筋骨!”
安亦修目光一動,隱約明白了他想表達什么,沉聲道:“我是周人。”
他是周人,可以為他們感到悲哀、震驚、佩服,但是他不會為龍丘家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