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手術”之簡劣就是施術者自己都感到心驚，因為她缺藥。

蘇小小看著方尤穩而不亂的動作，幾乎有點失神，上輩子兩人曾一起走過不少苦難，最難過的時候，蘇沐大腿上也做過這樣的手術。

而那個時候，她們有消炎藥、簡易呼吸機、麻醉劑、酒精，可以透視到底傷在哪里的透視儀，各種各樣的救生器材。

但是現在，他們只有方尤請人打造的工具，還一瓶勉強可用的酒。

蘇小小搖了搖頭，收回思緒，四周一片寂靜，所有人都在看著方尤在那肩頭肉中挑出碎骨，而這時候，方尤突然道：“擦汗，鑷子，棉花。”

安心瑤沒有反應過來，蘇小小已經利落地拿出布帛利落地將方尤頭上汗水擦去，又從旁邊拿出鑷子夾住一塊棉花送過去。

不知何時，容崢和蘇吾決已經醒了過來，卻都沒有說話，也沒有人注意到他們。

蘇小小認真聽著方尤的每一個指令，配合默契地為她準備著，時間直過了一個時辰。

方尤頓了一下，放下手上的手術刀和手術鑷，忽然叫道：“小小！”

蘇小小眼神一暗，沒有任何遲疑，雙手交疊，手臂灌輸力氣，開始一下又一下去按壓寒風的心口。

寒風的頭歪了一下，蘇小小捂住嘴，半點聲音都不敢發出，蘇小小卻始終在繼續，時間似乎過了很久，但又眨眼可觀。

寒風的心口一起，竟然再次有了起伏！

明明不是很大的震動，但所有人都長舒了口氣。

方尤也松了口氣，而后道：“擦汗，針線、持針器，準備線剪！”

開始縫合，既是大事告了一段落，兩人卻沒有松懈，蘇小小的手還按在寒風心口，注意力沒有絲毫偏離。

縫針彎穿過皮肉，線剪落下，方尤的動作僵了片刻，同蘇小小對視一眼。蘇小小伸手，感受寒風的呼吸，驀然失力。

方尤卻笑起來，笑出了眼淚，兩人都累得不行了，方尤看向安心瑤，無奈道：“四妹，用夾板包扎，小心弄壞傷口……安全了。”

話才說完，方尤和蘇小小竟然眼前一黑，仰頭一倒。

睡夢中應該是分不清時間的，但蘇小小卻能感覺到自己大概睡了很久，久到睜眼時，還有些不想動彈。

她正趴在容崢身上，容崢也還比這樣，那冷峻帶艷的面龐此刻充滿疲憊，削薄的嘴唇緊抿著，但身上卻很溫暖。

所有人都在地上睡著，火堆已經熄滅，方尤被安心瑤摟在懷里，睡得四仰八叉，很沒個小姐樣子。

山間翠鳥輕啼，就像一曲婉轉動聽的歌，他們都累了。

蘇小小笑了一下，抬頭靠近容崢的下巴，輕輕一吻，而后又閉上眼，慢慢睡了過去。卻沒發現容崢輕顫的睫毛，還要莞爾的嘴角。

時間又過去了一個時辰，緊張感讓所有人都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包括寒風。

“啊！！痛死啦！”

寒風一睜眼就險些又暈了過去，肩膀上的疼痛直接在大清早就帶起了一身冷汗，可比起昨日奄奄一息的模樣，他此刻真的算是精力百倍了。

方尤狠狠瞪他一眼，“不還沒死嗎？嚎什么！”

“你可以了，”蘇吾決似笑非笑地看著他，“都起死回生過一回，你這運氣也算是逆天，好好惜命吧。”

寒風欲哭無淚，從清晨方醒，就有九連舵眾人向他想些解說了昨天那場“手術”，一想起有把刀在自己肩膀上鉆來鉆去，他人就瘆得慌。

不過能夠活下來，真的是太幸運了。

“不過你們那個什么……呃，心肺復蘇術？”寒風好奇道：“竟然這么有用，真是神了誒。”

方尤失笑，蘇小小扶著容崢也笑，“那不過是小道，其實……在一個地方，像你這樣的重傷，只要有器材，對他們來說根本不足為道。”

方尤有些惆悵，“在那個地方，你現在所一切稱為不可能的想法，都可以實現，就像是飛到月亮上，給人換一個心臟，徹徹底底地變成另一個人。”

“還有，”蘇小小對方尤眨眼，“穿越時空，從現在回到過去，從一個世界到另一個世界，只要一個瞬間。”

容崢若有所思地看看她，不知為何，目光竟露出了一閃而逝的憂慮。

寒風嗤笑，“也太夸張了你們。”

蘇小小不置可否，方尤也沒有跟他再說，扯開了話題，“你這夾板一定要頂足三個月，可以動的時候再慢慢動，別讓它僵化。”

寒風點頭，別說動了，他現在連說話大聲點都痛。

“龍丘墨應該會在城鎮邊上安營扎寨，”安心瑤突然道，“這次咱們不能再輕舉妄動了。”

眾人聽完一默，他們現在主要的戰力都是傷病，就算是十個九連舵人齊涌而上，一要顧忌安亦修，二要顧忌四千親兵，三他們自己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勢。

這么一想，恐怕是連近身都做不到。

氣氛如此萎靡，容崢不由得想到昨日的慘敗，心中又對龍丘墨升起一點佩服，安亦修讓他們快走，現在想來……

容崢兀地站住，眼里閃過疑慮。

“怎么了？”蘇小小看著他，“為何不走了？”

他們兩人停下，其它人自然也會停住，都下意識向他們看了過來。

容崢抬起頭，蹙眉道：“昨天安亦修對我笑了。”

眾人不解，“笑了？”

“他說‘小心身后’，而后對我笑了，”容崢心中怪異，“你們有沒有覺得哪里奇怪？”

安心瑤不解道：“這句話的意思難道不是讓我們小心身后的烈王府之人嗎？”

“可是烈王府的人還沒跟來，”蘇吾決沉吟道，“就算要跟來，時間上也根本不可能到來，安亦修應該想得到這點。”

就算如此，提早提醒似乎也沒有什么不對吧？安心瑤如此想到，但卻沒有說出口。

容崢忽地看向蘇吾決，“吾決叔叔，你們離開夜郎的時候，夜郎局勢如何？都城巨亂之下，皇室如何應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