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身廚子入樓蘭使團的第五日,清晨氤氳的霧氣彌漫街頭。
貼著地面的風打著璇兒,卷起幾片寒冬遺留的枯葉,落在看不清人的角落,小乞丐縮了縮肩膀,揉著眼睛看向外面。
天光并不明亮,頭上掛著的酒旗都看不清細節,只能約莫望見一個大概的輪廓,酒旗邊緣的鋸齒就像火一樣燃燒……
“是火!”
小乞丐倒吸口涼氣,突然從巷子瘋狂地跑出來,便跑便用那尖銳的嗓門振醒一路的寂靜,“著火啦!來人啊!劉御史家著火啦!”
有早起的老人披著衣服出門,睡眼惺忪,突然發出一聲驚叫,“什么……哎呀,是火啊!”
“天啊,怎么突然走水了,快救人!”
“小四,去奉天衙門報案!快,讓家丁來幫忙……”
一場大火,燒起了整條長街的注意,然而奇怪的是,劉御史家中卻是房門緊閉,待人一腳踢開大門,才驚駭的發現院中綁了一地的人。
而這些人中間,失去氣息的劉御史正躺在地上,緊緊閉著雙眼。
而就在這場火燒起的剎那,從驛館出發的車隊已經快走到了城門口,華麗的樓蘭馬車上,林顧息膝上躺著正在補眠的容安。
那幾個替身之人,就和御廚一同跟在馬車身后。
走近城門的時候,只在值班的莫府副將怔了怔,而后笑了出來,這樓蘭使團也未免太心急了,居然這么早就要離開。
“將軍,要檢查嗎?”
副將想起之前莫志飛還幫過這兩個使者,尋常在街上巡邏,這兩個使者還經常與自己招呼,那蘭因王妃還給他分過東西吃,天真可愛得緊。
是以他一揚手,便道:“不必了,使團出城還檢查什么?直接放行!
使團的人慢慢來到門口,林顧息拍拍容安的胳膊,容安立刻抬頭,向著副將揮手,“副將大哥,我們走啦,明年再來看你!”
副將樂道:“走吧,早些動身,也好到下個地方落腳!
容安笑著點頭,而后頭一轉,露出些許疑惑,“咦,副將大哥,那也是你們的兵嗎?”
副將轉頭,晨霧之間,一匹高頭大馬帶著滿是殺氣的隊伍慢慢走來,煞氣幾乎沖散了晨霧,讓人不寒而栗。
“這是龍丘親兵……”副將趕緊對林顧息道,“兩位快些出城吧,莫要耽擱了。”
龍丘墨曾派人跟蹤樓蘭使團的事早就不是秘密,其后又傳出呼延庭與之關系不睦的消息,副將一想起龍丘親兵在跋扈陰冷,唯恐他們又來找麻煩,故而趕緊讓他們離開。
然而,他們自然是不可能這么簡單離開的,不過幾人也不害怕。
“且慢,”帶頭的人冷笑,“摩納王子,蘭因王妃,你們好像多帶了些東西,還是留下再走吧。”
副將一聽那聲音,便是渾身發寒,來者竟是龍丘墨!
龍丘墨說他們多帶了東西,又是什么意思?
副將不解,容安已經挑開簾子看著他,不滿地說道:“龍丘將軍,我們帶的東西都是夜郎尊貴的皇帝陛下所賜予,并沒有多帶什么,是不是你想得太多了?”
龍丘墨驅馬漸漸走進,那親兵就像鬼兵一樣停在身后,他看著容安,若有所思道:“你們多帶了幾個人,不對,應該說……你們多帶了幾個奸細!
奸細?!
這么大的罪名,就連副將都忍不住皺起眉頭來,“龍丘將軍,這是樓蘭使團,還請您慎言!
“請我慎言?”龍丘墨似笑非笑,目光之中,寒氣陰沉,“是你在說嗎?”
副將顴骨一抽,慢慢握緊手上的兵刃,卻沒有說話。
林顧息凜然不懼,語氣依舊無風無浪,看起來還頗有幾分文質彬彬,“龍丘將軍,不知你所說的‘奸細’,到底指的是何人?”
龍丘墨高看他一眼,馬鞭一指他身后在埋頭不語的幾個人,“喏,那不是,大周奸細!本將軍身為夜郎之臣,可不能就這么放走了他啊。”
“哦?是嗎?”林顧息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將軍怕是弄錯了,這幾個人都是陛下讓我帶回的廚子,并非什么奸細!
“哦?是嗎?”龍丘墨用同樣的語氣反問,嘴角卻高高地挑了起來,“但本將軍怎么覺得,你們,和他們是一伙的呢?”
副將在旁邊聽得心都涼了,這叫什么事啊?
容安立刻皺眉,“龍丘將軍!我們是樓蘭使者,龍丘將軍就算要污蔑人,也要找個合適的理由吧,別仗著自己有太子撐腰,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龍丘墨莞爾,“如果這幾個人一直在驛館之中,不跟著你們出來,或許你們還有還可說是被利用,狡辯那么幾下子,不過,現在人贓并獲,你還要狡辯?”
“是不是狡辯,龍丘將軍大可回去問問你們的陛下,哦,對了,”容安像狐貍一樣笑起來,“我都忘了,太子殿下肯定會說是的!
真是千方百計往呼延庭身上扯啊,龍丘墨心下好笑,卻也沒有明著說不是,反正他是不介意網呼延庭身上潑黑水。
“本將軍可沒這么多時間跟你磨蹭,還得回去看看那炸毛的小獅子呢,”龍丘墨一指替身幾人,趴在馬鞍上不羈地看看身邊的親兵,“這個……那個誰,趕緊去,人帶走驗明正身,本將軍乏了!
據此聽來,竟是要直接搶人!
副將大急,根本不知該如何反應,想要阻止,又怕龍丘墨說的是真,不阻止,又怕萬一是假,自己臉面上過不去。
“龍丘將軍!”林顧息卻突然怒了,“你當真要查?”
龍丘墨挑眉,“怎么的?”
林顧息冷笑,忽然看向身后,卻見姑蘇老大人慢吞吞地走過來,瞪了眼林顧息,而后笑嘻嘻地看向龍丘墨,從袖子里緩緩拿出一道黃色的絹帛。
龍丘墨的臉色瞬間比這灰蒙蒙的天空還要黯淡。
姑蘇老大人道:“皇帝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借故阻擋使團出城,抗旨不尊者,斬立決!”
林顧息離開皇宮前,特地向皇帝老兒表達了自己的憂慮,恐怕太子及其黨羽懷恨在心,或有阻攔,故請旨意。
他們既然做了吸引兵力的準備,怎么可能還沒出城就全軍覆沒?
副將見狀,頓時有了底氣,更加確定是龍丘墨含怨報復,當即大聲道:“放使團出城,任何人膽敢阻攔,立斬不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