夸葉蒙瞪著她，“戴在身上等著被人查出來嗎？”

“五姐，”蘇小小勸道，“夸葉蒙肩負的任務其實最為重要，若是出了差錯，他或許有一絲機會保住我們所有人的生機。他自大周而來，就算為了大周，我們也不能讓他出事。”

事已至此，這已經是他們盡力周全之策了，安心婉嘆口氣，“我非頑固不化，這件事……我答應。”

容崢站起身，躬身行了個大禮，“抱歉，我們確實需要她，這個不情之請，還請王子殿下斟酌一二。”

夸葉蒙將之扶起，退后兩步，卻反深深行了大禮，抬起頭道：“我以夸葉王室繼承人的身份請您承諾，務必要保證舍妹的安全。”

容崢頷首，“若毀此諾，容崢當一死謝罪。”

蘇小小目露無奈，起身站到他身邊，“小小同罪。”

容崢心中一暖，看著蘇小小。

當日初見，三番逃離，而今，他們也終于走到了“同罪”的一天。蘇小小那塵封冰冷的心，終于被容崢最灼熱的溫情化開，容他在心底占據了位置。

“我想過了，”蘇小小看著他，“讓你一個人受天譴，我實在覺得過意不去，只好跟你一起啦。”

容崢哭笑不得，夸葉巧巧在旁搓了下手臂，嫌棄道：“誒，我說你們差不多夠了啊，這都什么時候還在我們面前秀恩愛，再不擬定名單我們就散了啊！”

安心婉掩嘴一笑，目光不自覺地停在了夸葉蒙身上，心中又酸又甜，“再擬定個路線吧，這夜郎進來容易，出去就要費些力氣了。”

夸葉蒙回視，臉上發紅。他沒想到，自己居然能真的將心愛之人帶回苗疆，那句“我答應”意味著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夸葉巧巧咳了聲，“恭喜啦哥哥，這件事過后，一定要給嫂嫂辦個盛大的婚禮啊！”

“行了！”安心婉竟也臉紅了，“快些看看這些人吧，閑話休扯！”

安心婉耿直豪爽的人，難得臉紅，眾人也不好更多打趣，忙將注意力集中到了王老爺子辛苦收集的名單之上。

王老爺子終于有了說話的機會，“都聽好了，那紙記著，明日我再將信息傳給各處暗樁。看好，這第一個就是丞相，便是他最開始擬定大周東宮事變之人，他每日上朝時間是……”

時間慢慢過去，兩個時辰后，眾人才散去。

商定的名單足有十二人，上至丞相，下到御史侍郎，但這些人都不是一齊殺得了的，都要慢慢來。

人死了不成，還得等他風波漸大，否則短短時間死了這么多人，就是傻子也發現不對了。

夸葉蒙晚間即刻動身，趁著事發之前快馬離開了都城，一路往邊城而去，都城之變，邊城未覺，這一去十分順利，二人只用了二十余日便到達了苗疆皇宮。

而在他們剛剛離開不久，夜郎都城便出現了許多來歷不明的中年、老人，他們很普通，讓人過目即忘，沒有任何特點。

在蘇小小和眾人聯絡的土地廟邊，也來了一個人。

他是第一個接受任務的人，也是蘇小小親自傳達的任務。她和容崢來到土地廟面前，臉上帶著刀疤的浪子席地而坐，手上啃著僵硬的干糧。

蘇小小嘆口氣，將帶來的飯菜擺開，“吾決叔叔。”

蘇吾決笑了起來，他那張充滿殺意的臉，一旦溫和的笑開，竟給人格外老實憨厚之感。他毫不客氣地端起了碗，大口大口地吃了起來。

容崢問道：“他們都到了嗎？”

“都到了，”蘇吾決抹了把嘴巴道，“你放心，我們是二小姐的親兵，都是十幾歲開始就跟著二小姐的人，信得過。”

“我們當然信得過他們，”蘇小小將紙條給他，卻欲言又止道，“我只是……”

蘇吾決笑了一下，一點不像即將奔赴戰場之人，搖頭道：“我們這些人，殺的人太多了，下場一定是不得好死的。但若有一兩個活著出去，就是二小姐不想見我們，怕是還要傷心呢。”

話語不重，蘇小小卻驀地有些眼紅，“娘親……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蘇依鳳，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竟然能得到所有人的信任，能讓這么多人甘心為她赴死？

蘇吾決摸了摸她的頭，“你的娘親啊，外冷內熱，生性純粹，敢愛敢恨。她是冷，但對每個人都掏心掏肺，她也很聰明，分得清誰對她是真心。二小姐她……她是為我死的。”

蘇小小愣了愣，卻聽蘇吾決道：“那支箭，是我發出。”

他的表情不見痛苦，反而帶著解脫，更帶著死意，靠著墻壁，將心中的秘密娓娓道來，“她不可能躲不過那支箭的，她只是……看到我了，那么瘋狂的我，她只是想喚醒我……”

蘇小小怔怔地說不出話來，她一直以為蘇依鳳是高傲到不屑做姨娘，或是為了在安君義心中留下不可磨滅的愛憐，才會任那支箭射中自己。

容崢伸手抱住她，對蘇吾決道：“她沒有怪你。”

“她不會怪我的，”蘇吾決看著兩人，眼中閃過柔和，“她太溫柔了，總覺得對我有愧疚。我要是下去了，她怕是還會罵我，罵她好不容易將我喚醒，怎么這么快就來了，呵……”

她頓了頓，突然又有些惆悵，“不過她那么好，定然是在天上當仙女的，我么……一個要入地獄的人，怕是見不到她咯。”

“不會的，”蘇小小突然握住他的手，“不會的吾決叔叔，娘親一定會等你，沒有人會為自己不重要的人死，她會等你的！”

蘇吾決驚了一下，卻見蘇小小竟流出一滴淚來，“可我和阿崢還沒成婚呢，她一定希望你代她看一看……吾決叔叔，活下來吧。”

這孩子，性格怎么越來越柔軟了。

容崢握住他另一只手，“再說了，我可不希望我的兒女有個安君義那樣濫情的姥爺，總要有個專一的人來教才好。”

蘇吾決驀地失笑，抽手一把按在容崢頭上，“就你這句話，被二小姐聽到，只怕會被賞個大耳刮子。”

他又看看兩人，站起身來往外走，擺了擺手，背影高大又滄桑，“行了，能活誰想死？我可不想被二小姐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