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做好決定,安亦修當夜就雷厲風行地收拾好一切,換上深藍色平民服裝,用披風擋著,帶著一名九連舵中人,混進了邊城小鎮。
他們充作交易商人,策馬直到第二日正午才在一個小酒館里休息。
那九連舵中人聽說是個足智多謀的老手,名字也普通,不會引人注意,就叫孫二。
而他們休息的小酒館來往人并不多,安亦修靠著后面的柱子長松口氣,又盯著杯里的熱茶沉默起來。
國老讓他出來歷練,但他的確沒想到這個“歷練”的難度會這么大,稍有不慎,莫說自己,他的妹妹、苗疆的王子公主都要在這里死無葬身之地。
“世子,”孫二突然壓低聲音,“外面有人來了。”
“別叫我世子,”安亦修淡淡開口,“改口。”
這安亦修變化可不小,孫二唏噓,而后大聲道:“公子要帶兩個饅頭嗎?路上好吃。”
安亦修點頭,側臉看向窗外,見是一個馬隊,都帶著斗笠,看不清面貌,單論其氣勢,便知不是一般人,哥哥人高馬大,挺拔威武。
“……等他們進來,我們就出去。”安亦修突然道。
此行只為救人,最好不要牽扯其它,孫二明白,他掏出銅板放在桌上,帶上自己的長刀。馬隊的人都走了進來,各自挑座位坐下了,兩人隨即起身離開。
他們的馬就在另一邊,安亦修伸手解開,直接翻身上馬。
孫二突然沉默了一下,驅馬走到安亦修身邊,“公子……”
“不用管他們,看就看吧,”安亦修輕笑了一下,“他們要是不看一眼,反倒奇怪了,咱們慢慢走,不急。”
兩人走后不久,其中一個帶著斗笠的人突然站了起來,若有所思地站到了酒館門口,而后回頭看看其他人,命令道:“你們繞路回去。”
又一人站起來,奇怪道:“將軍呢?”
“我?”他聲音低沉地笑了笑,“看到一頭稍微成長了些的小獅子,跟上去看看。”
安亦修不覺,在天黑時到了下一個城鎮,卻未停下,反而趁著夜色加快了速度,很是干時間。
直到次日清晨,整整兩日都不眠不休的人才選擇找個客棧睡兩個時辰,客棧老板送了桶水上去,回頭卻見一個高大的男人站在門口,壓力甚重。
竟是龍丘墨。
老板心里顫了一顫,“這位客官,您有什么吩咐?”
“剛才那兩個人,”龍丘墨問,“要睡多久?”
這種事本該保密,但是老板被他雙眼緊緊盯著,后頸窩子雞皮疙瘩生了一層又一層,不敢不答,“那兩位客人只是來此暫歇,說讓我給他們的馬喂些草料,兩個時辰后就走。”
“嗯,去吧。”龍丘墨道。
老板忙離開了,半點不敢回頭,龍丘墨上了二樓,看著樓下的兩匹馬,老神在在地飲起了茶水。
但兩個時辰后,他就不那么老神在在了。
馬匹仍然在那里,喂足了草料,但房里睡著的人卻沒醒。龍丘墨當是兩人累了,便多等了一個時辰,而后讓老板去敲門,不想老板進去后出來,卻道:“那兩人跑了!”
龍丘墨怔了怔,竟而失笑。
小獅子,把戲是越來越多了。
龍丘墨直接從窗戶上跳了下去,坐到自己的馬上,策馬離開。
但在他離開之后,老板卻滿頭大汗地又回到了屋里,看著安亦修和他手上的金子,訕笑道:“這位公子,您吩咐的我已經辦妥了,這錢……”
“拿著吧,”安亦修拿起披風,微微一笑,“孫二,我們走。”
夜郎都城,入城外圍三十里,莫志飛領軍駐扎,準備明日進城。
蘇小小有些緊張,不是緊張自己,而是緊張容崢。寒風的價值在軍師眼中明顯很重,開價也必定會很高,買下他的人,肯定會受到萬眾矚目。
容崢也許會易容,可依舊會惹人注目,有個意外又怎么辦?
他還有傷啊,他是帶著傷來找自己的啊……
“寒風那一次不曾出現在小南關,”蘇小小只能如此期盼,“希望不會有人認出他吧。”
“我倒覺得你應該擔心另一個問題,”夸葉巧巧臉色鄭重,“參與買賣奴隸的人除了富商就是貴族,容崢出門在外能帶多少錢?”
夸葉巧巧沒有說完,但是蘇小小的沉重已經越來越深。
她說的事情不是沒有可能發生,這也是最讓人棘手的事情。
蘇小小沉思許久,“如果明天我們能夠提前和容崢他們會合,將身上的銀兩湊一湊,或許機會更大些。而且,這還有個前提。”
前提就是,他們真的能夠會合。
……
時過一日,莫志飛帶人進城。
蘇小小和夸葉巧巧趁著軍師和商人買賣時混了進去,看見了那傳說中的奴隸市場。
中間是偌大平臺,到處都是木樁子,一個木樁子上綁了三四個人,顧客都在外面。雙目一掃,便能看清局面,左邊是商人,右邊是貴族,當中留了位置,應該來的就是權貴。
還未開市,老板將寒風等人推了上去綁著。
蘇小小有些著急,目光掃視全場,在擁擠的人流中,去尋找容崢。
夸葉巧巧緊緊跟著她,兩個人都不敢輕忽,四處尋找自己熟悉的人。
兩人在人群中串了半晌,始終沒見到任何熟人,反倒等來了開市的鑼鼓,蘇小小擠進商人群中,不知不覺間,她和夸葉巧巧的手已經松開了。
“阿崢……”
忽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一個人影身上,他穿著黑色的外衣,披風的帽子擋住了小半個頭,只露出了一截下巴。
是他!
蘇小小無比堅信地扒開人群,一定是他,是她的阿崢!
她就快走近了,但那道人影卻背過身,從另一個方向離開。
蘇小小怔了怔,更加用力地往前擠,但開市的鑼鼓敲得那么響,商人像瘋了一樣往前擠。她就像洪流里最無力的落水者,根本無法靠近那個越走越遠的人。
蘇小小突然難過起來,突然想知道自己離開時容崢的感受,是不是比現在的她更絕望,更無力?
明明人就在眼前,卻只能看著他遠離。
“阿崢!”
對不起阿崢,我錯了,你不要走,不要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