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軍統領入宮當差第一天，莫府將士在外神氣活現地也走了一天，自然都興奮地不行。

方回莫府，蘇小小和容崢便協助廚房為他們治了酒席，備好佳釀，個人都將自己今天所見所聞說得興奮至極，但好歹還拘著體統，想著明日雖不是他們值班，但后日卻是。

再睡過兩日，那可就糟了。

莫志飛和蘇小小等人坐在一桌，也說起這些事來，更言明三皇子呼延厲進獻靈芝一事，略有些好笑。

方尤和安心瑤錯愕地對視一眼，方尤想想他們的計劃，著實不好因為披麻戴孝而耽擱。再者她是神醫，若是尋常杏林之士都能發現的事情她沒發現，事后也會被人懷疑。

方尤放下酒杯，面色沉重道：“三皇子當真貢獻了靈芝？”

莫志飛見她面色有異，覺得奇怪，“確實是靈芝，還是五百年的，怎么？”

方尤看看安心瑤，安心瑤立即嘆口氣，壓低聲音道：“上次師父遠遠看見陛下，見其身體已十分虛弱，很是……不好，將軍難道沒聽說過‘虛不受補’嗎？就算將軍沒發現，御醫總不會也沒發現吧？”

莫志飛的臉色瞬間變了，青白不定，想起三皇子呼延烈那信誓旦旦的模樣，捏著酒杯的手頓時顫了顫。

安心瑤看他臉色，想來心中已有成見，多半也想清楚了其中關節，只是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收拾，便按按他的手，柔聲道：“將軍職責所在，這話的確不好講，月兒確有一個法子，不知將軍愿不愿意一聽？”

莫志飛難得見她主動親近，忙道：“月兒你說！”

安心瑤壓低聲音，“王城宮侍眾多，將軍何必將此事宣之于自己口中？”

莫志飛一驚，方才有的麻煩事還不到幾息，竟然立刻有了法子，頓時開心起來，握住她的手道：“月兒果然聰明！倒是我一開始失了分寸！”

安心瑤淡笑著抽回頭，為他倒了杯酒，忽而嘆道：“將軍心誠且堅，只是有事……還是不要太過信任陌生人的好。”

安心瑤此言一出，眾人都是一凜，連她自己都有些后悔，不想那莫志飛卻誤解道：“旁人我信不得，但那三皇子乃是帝王之子，我本以為不至于父子……唉！”

眾人都送了口氣。

至夜，將寢，安心瑤獨獨坐在院中，其余人等都陪在她身邊，便是連容崢都沒有離開。

許久，容崢道：“四姐，為難你了。”

“說什么為難，我只是……”安心瑤閉了閉眼，想起莫志飛看向她的眼神，心中頓時一酸，“我只是覺得無奈，然而立場相左，也只能如此了。”

蘇小小看著她眉目間的苦澀，不由得在底下握住容崢的手，幸好，他們沒有面臨如此的難關，而安心瑤，她可憐的四姐，若不是入了這夜郎，又怎會遇到這一段孽緣？

“都散了吧，”安心瑤看看他們，抿了抿唇，“大半夜的，坐在一起吹冷風也不像話，小小身體可還虛著呢。”

夸葉巧巧握握她的手，“那你呢？四姐姐，你也跟我去休息吧。”

“我略坐坐便好，恐怕剛才吃酒吃多了，要睡會子反不好呢，”安心瑤低頭看看桌面，上面放著一方手帕，一個閨秀的“瑤”字映入眼簾，“……休息吧，你們圍著我，我反倒不舒服了。”

方尤嘆氣，“也罷，終究你要自己想通，若是實在堅持不下來，便不必堅持了，交給二姐！”

說完，眾人都又散去，蘇小小和容崢卻走到游廊盡頭默默坐下，想來心頭定然不怎么好受，容崢拿了披風出來裹住蘇小小，跟她額碰著額肩并著肩，都看著寒塘上的浮萍有些發呆。

若是安心瑤沒有動心便好，答案安心瑤卻著實動了那么點女兒家的情誼，這件單純的利用就變了味了。

蘇小小又想起了蘇依鳳，那個對愛情要求干干凈凈和決絕磊落的女子，她不屑做姨娘和蘇夢蝶分享安君義，所以決定一走了之。

其實世間的感情哪有真正的干凈？

用對方填補心中的空白，用身體換取欲望的滿足，或是以為純粹的愛情而要求對方犧牲，再或者生活中的柴迷油鹽，怎么可能那么干凈。

其實他們心中所祈求的也未必是干凈，而是將對方放在心中的第一位，然而這樣的要求，又何嘗不是在勉強對方放棄自己堅守的一切？

能愛到這個地步的固然不少，就像容崢，榮華富貴信手可拋，可蘇小小是真的愛容崢，又怎么舍得他為自己拋棄這些東西？

他們慶幸安心瑤還未愛到這個地步，可也知道，此役過后，她恐怕很難再為其他人如此付出了。

一段真摯的感情太難得，可如果真的為這段感情拋棄一切，舍棄國家、親人，安心瑤做不到，她太溫柔了。

“阿崢，”蘇小小突然氣道，“要不咱們之后把莫志飛綁回大周吧。”

容崢立時失笑，“綁回去又如何？他的心所出之地、他忠義肝膽付出的國家是夜郎，他怎么可能真心留在大周？就算留住，余生又怎么可能真心對待四姐？”

蘇小小愁眉苦臉地垮了眉毛，“我知道啊，就是覺得很不甘心而已。四姐那么好，卻因為到了這夜郎，遇到了這么一段不可能實現、必須壓抑的感情，我……唉。”

“你又在想了，”容崢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寒風被抓是意外，一切發展到現在大多都是意外，哀嘆無濟于事，不如想想接下來該怎么應對。”

“怎么應對？”蘇小小想起方才桌子上的話，輕搖頭道：“你剛才也聽見了，等明日莫志飛上報了這件事，咱們就等著看三皇子呼延厲的下場便可，斥責是輕，若是被質疑謀害帝王，那這夜郎就有好戲看了。”

“怕只怕夜郎老皇帝一命嗚呼了，”容崢笑道，“這么好的時機，呼延庭一定會趁勝追擊，到時候……”

蘇小小莞爾接道：“到時候再讓摩納王子參上一腳，呵，好戲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