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是有毛病？！
這大概是此刻在安心婉腦中回蕩著的唯一一句話了。
空氣靜默了良久，良久。
安心婉將笑容收了起來，手指下意識地在自己的軟鞭上摩挲，淡淡問道：“王子殿下可是身體不適？”
夸葉蒙臉越來越紅，隱約有像燒紅的炭那方向變化，夸葉巧巧實在看不下去了，“哥哥只是生病了，對，生了一種叫‘一見穿男裝的女孩兒’就臉紅的病！”
夸葉蒙猛地轉頭，無論是臉色和聲音都在瞬間變得正常了，“巧巧！你胡言亂語些什么！”
“噗！”安凌亦失笑。
夸葉巧巧驀地被吼了一句，又聽是安凌亦的嘲笑聲，再想起自己來大周的目的，頓覺難堪起來，“你笑什么！”
安凌亦咳了聲，風度翩翩地正要解釋，誰想夸葉巧巧突然來了一句，“笑得丑死了！”
眼皮子一抽，安凌亦自認對自己的外貌風度還是有幾分認識的，至少跟“丑”這個字是沾不上邊的。而夸葉巧巧對她不爽，他覺得夸葉巧巧又何嘗不是一種阻礙？
默了默，安凌亦頓時放棄了自己長久一來堅持的風度翩翩，“好說好說，還是差了公主一等。”
夸葉巧巧揚起下巴，“那是當然！”
可惜無人為她喝彩，反而能聽見宮女太監壓低的嗤笑聲。
夸葉巧巧細細一想剛才的話，“差了一等”？差了什么？她剛剛好像是說……
“你居然說我丑？”夸葉巧巧瞪大眼睛看著他，剛想破口大罵，又想起面前人的身份硬是忍了下來，卻譏笑道：“沒想到大周太子居然是個不辨美丑之人，真是令人刮目相看。”
安凌亦面不改色，從容不迫道：“常聞容貌美丑，皆是皮下白骨，美在心不在皮，是以孤嘗不以表象美丑論人。”
夸葉巧巧瞪著他，“但你剛才說我丑了。”
安凌亦詫異，“孤何時說過？”
夸葉巧巧咬牙，“你剛才那句話就是！”
安凌亦不敢恭維，“公主殿下既入大周，還是該學學大周官話為好。”
“那你說我美不美？”
“這么……還好，還好。”
“美就是美，不美就是不美，什么叫還好？”
“孤說過，孤不以表象美丑論人。”
“你這是狡辯！”
“孤這是原則！”
夸葉巧巧手指發癢，安凌亦好整以暇，牽了下唇角。
夸葉蒙難得見自家小妹被懟得無話可說，一時竟也沒有反應過來，靜靜看著那兩人，蹉跎時光，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倒是上面的容崢和蘇小小臉上充滿了疑惑，連慕容凰都忍不住道：“你們兩個，有沒有看出什么？”
容崢想點頭，但想起夸葉巧巧的性格，又有些不確定，便模擬兩可地回答道：“相處如此不融洽，想必若不是兩國有和親之意，也難得坐在一張桌子上。”
“皇伯母，咱們雖然抱了期待，但恐怕是‘期望太大’啊，”蘇小小悄聲道，“太子妃畢竟不同常人，依侄女看，這苗疆公主怕是差了火候。”
“小孩子家家的，你們不懂，”慕容凰似笑非笑道，“你沒看他們吵起來的時候，都顧不上別人了？”
容崢和蘇小小一怔，又聽慕容凰淡淡道：“至于火候？傻孩子，皇室培養的公主，基本就是為和親準備的。她今日故作姿態，不過是因心有不甘罷了。”
蘇小小默了一下，看向夸葉巧巧，卻見方才還吵得風生水起的苗疆公主，坐姿依舊端莊，面上并無半分怒氣，就像她身邊的安凌亦，又恢復到了那副天驕該有的姿態。
慕容凰的手突然搭在了她的手心上，蘇小小微愣，卻見慕容凰對她搖頭，“小小，不要憐惜她們，因為她們身上有常人十輩子都祈求不到的榮華富貴，既然享受了天下人奉獻的富貴，就要承擔責任。”
這句話，似乎是在像她提點些什么。
“既然享受了天下人奉獻的富貴，就要承擔責任”？
那自己呢，她是風華郡主，是寧王最寵愛的女兒，是大周最驚艷的貴女，那么，她又該為此承擔什么責任？付出什么代價？
想到此處，蘇小小忽地將目光放在了容崢身上。
其實她的代價一直很明顯，嫁給容崢，凝聚九連舵的忠誠，也完成安君義、蘇依鳳，甚至是他們上一輩人所有人的遺憾和心愿。
那么，她自己的心愿呢？
她要的自由呢？容崢說要給她的自由，真的說給就能給嗎？就算她肯給，皇室、權利，能給她嗎？
慕容凰輕輕按著她的手臂，蘇小小的心卻慢慢沉了下去。
容崢卻在此時回過頭，輕笑道：“其實有的時候，什么都不要也好，當個平民百姓，身邊放點萬貫家財，一艘畫航，或是一間茅屋，再或者仗劍走天涯，看遍世間姹紫嫣紅，也都很好。”
他可以為她放棄一切，權利，聲明，財富，所有的一切。
他的目光很深，定定地看著蘇小小，蘇小小心中一跳，她知道，也明白他話中的意思。
可是……
她能為了自己的自由，讓容崢放棄他辛苦得到的一切嗎？
容崢這么好，這么好啊……
“好了，”慕容凰看向安心婉，目露興奮，“心婉侄女，今日皇祖母請你來可不單單是看戲的哦。”
“是！”安心婉取下軟鞭，起身對著慕容凰行了抱拳禮，笑道：“皇祖母，那侄女就獻丑了。”
安心婉沒有遲疑，走出座位，點地兩步就往外跳躍到了擂臺之上，她就她手上那截軟鞭，雖然柔軟，卻包裹著難以隔斷的金絲，在日光下散發獨屬于她的朝氣和風采。
夸葉蒙幾乎看呆了，他第一次見到這般英姿颯爽的女子，也第一次知道女子耍起長鞭也能這么好看，世間女子多少，卻有幾個能比她更讓人驚嘆？
容安在后方戳了戳安心瑤的胳膊，讓他看夸葉蒙的表情。
安心瑤一眨不眨，將那表情印在心底，似乎暗暗下了什么決定，看向了安心婉。
好妹妹，如果這真的是你的緣分，你一定要珍惜，莫要步了二姐的后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