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一個人對自己的死敵手下留情,這可能嗎?
安亦修往后退了半步。
“小世子,”龍丘墨帶著幾分冷意盯著他,“你的頭腦也許不錯,但你的膽魄實(shí)在弱得可以,就像個女人。不,還不如女人。”
安亦修瞬間被激怒了,想要反駁,但龍丘墨卻在瞬間逼近,不屑地掃了他一眼,“身為世子,你和那位容崢實(shí)在差得太遠(yuǎn),出了放狠話,你甚至連自救都做不到。”
“世家子弟,自小教養(yǎng),皇子伴讀,”龍丘墨細(xì)數(shù)他的身份,而后落下評斷,“若在戰(zhàn)場之上,你甚至活不到?jīng)_鋒。”
“不知死活,沖動妄為,毫無禮數(shù),快二十歲了在京中還未有任何成績,連自己十五歲的妹妹都比不上,”龍丘墨突然有些好奇,“好歹也是世子,本將軍真的很好奇,你究竟是被誰慣成這幅德行的?”
可惜一塊美玉,生生被寵成了庸才。
安亦修臉色越來越白,手指扣著樹皮,指縫里流出鮮血,染紅他的價值千金的華服。
他究竟是怎么被寵成這樣的?安亦修驀地想起了安心柳,那個曾在府中最為跋扈囂張的三妹妹,現(xiàn)在瘋瘋癲癲地陪著洛側(cè)妃被關(guān)在那不得踏出的地方。
其實(shí)王府之中,誰不知道安心柳是被寵壞的?可是誰都沒有提過。
安亦修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一個從未想過的問題,洛側(cè)妃對安心柳有求必應(yīng),蘇夢蝶對他又何嘗不是?沒有人對安心柳提過這些,那么,又有人敢對他說嗎?
他不想變成安心柳那樣……
“最后警告你一次,”龍丘墨一掌拍在他的頭上,陰鷙地笑起來,“你不會有第二次惹我生氣的機(jī)會。”
安亦修心下一驚,幾乎從原地跳了起來。
龍丘墨卻扯過他的手臂,他們成功出了小南關(guān),自然要想辦法混出龍甲兵的包圍,那么出去之后呢?
容崢受了傷,蘇小小和他一起回了小南關(guān),要是他們真的出了關(guān),自己……還能活嗎?
安亦修下意識往后退去。
自己才警告過,龍丘墨沒想到他還敢再退,登時冷笑起來,捏著手臂的手再重一分力!
“啊!”安亦修眼前一黑,雙腿幾乎軟了下去,驚懼地看著他。
龍丘墨挑眉,有些詫異地伸出手。
道是我命休矣,安亦修以為近乎絕望了,自己過了將近二十年的生命,難道就要在此刻結(jié)束了嗎?
“嗤……不是吧?”龍丘墨神色扭曲,“好說你也算是個男人,這點(diǎn)事也值得掉金珠?搞得跟本將軍在欺負(fù)小孩似的,嘖。”
啊?
安亦修愣愣地看著他,卻見龍丘墨手掌一晃,他伸手擦過臉頰,什么恐懼害怕都在瞬間遠(yuǎn)去,再度變成了羞怒,險些一個倒仰昏了過去。
永安王府的世子,命可以丟,面子不能不要!
“這不是我的!”安亦修下意識掃腿踢向他,“你休想騙我!”
龍丘墨擋住他,一時哭笑不得,這小孩兒也未免太好面子了些,先前還害怕,這會兒倒能為面子攻擊自己了。
可惜,太年輕。
龍丘墨根本沒使力,抓著他的腿一個橫摔,便將人扔了出去,在地上滾了兩三圈。
龍丘墨拿出一直放在身上的馬鞭,將他雙手綁起來就往山上走,邊走邊看了眼臉色青紅不定的安亦修,嘖嘖兩聲。
“好好聽話,過兩天自己就能回王府,再鬧就別怪本將軍把你打暈在地上拖著走,到時就要可惜你那張用來拐騙良家婦女的臉咯……”
“本世子才不會做這種事!你這莽夫!”
……
守城將軍沒想到容崢會在自己的地盤上出事,整個人都悚然一驚,幾乎看到了皇帝怒斥自己的場景,頓時面如死灰。
將城中大夫都請向了自己府內(nèi),緊張地站在門口,看著裝著血水的盆子一盆連著一盆,守城將軍的心都死了大半。
丫鬟走了出來,守城將軍一把將之拉到身邊,“里面怎么樣?”
“會將軍,還在止血呢,”丫鬟有些后怕道,“容世子傷得很重,手臂上的傷還好,肚子上卻開了好深的口子,大夫也急得冒汗呢。”
將軍腿一軟,牙齒打戰(zhàn)的問,“那、那能活嗎?”
丫鬟隱晦道:“大夫說只要止住血,就能活。”
將軍只求一生機(jī),丫鬟的話說得隱晦,他卻當(dāng)了真,只說兩句好,然后又說,“你快去換水,快!”
丫鬟忙走了。
來來回回好幾趟,太陽逐漸落下山坡,將軍癱坐在門口,心中拔涼。
他卻不知道,比他更膽寒的人,還在屋內(nèi)。
蘇小小整條裙子都被染紅了,血腥味那么重,絲絲縷縷蜂擁入鼻,幾乎讓她喪失了所有力氣。
年老的大夫沒有其它辦法,只能用藥粉一次又一次地往傷口上抹,藥布染血落了一地。
許久之后,外面的天色已經(jīng)黑了,蘇小小失魂落魄地坐在床頭,手腳酸麻僵硬,但卻半點(diǎn)都不想動。
“哈……”大夫忽然松了口氣,“好了。”
蘇小小怔怔地沒動。
大夫有些奇怪,抬頭看著那即便面色慘白也依舊美得驚心動魄的女子,驀然一嘆,“郡主,你別怕,你的夫君命已經(jīng)保住了。”
蘇小小反應(yīng)得很慢,眼珠子先是動了動,此后才將大夫說得話聽在耳中。
“……保住了?”
“保住了,”大夫收了藥箱,“老朽之前盡力止血,‘止得一分血,則保得一分命’,其實(shí)早就保住了,剛剛是將傷口縫合而已。”
“所以,沒事了?”蘇小小嘴唇發(fā)顫,“沒事了是嗎?”
“誒,沒事了,”大夫感嘆道,“世子爺身體很好,否則常人若受這么重的傷,必定是沒命的。只是這傷養(yǎng)好至少需要三個月,期間定要注意保養(yǎng),不可再傷啊!”
蘇小小轉(zhuǎn)頭看著容崢,他沒有半點(diǎn)血色,她幾乎以為他身上的血都流干了,就像個死人,死人……
再也不能跟她說話的死人。
她險些失去他了。
蘇小小一震,一直堅(jiān)持未落的眼淚,終于破堤而出。
“謝謝,謝謝大夫,謝謝你……抱住了他,保住了阿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