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崢到底是對安凌亦有幾分期待的,否則也不會拿到寒風(fēng)的證據(jù),還要當(dāng)著人家的面來質(zhì)問。
畢竟若安凌亦逼宮是真,這舉動形同羊入虎口,與找死無異。
將信摔在桌上,容崢便不再說話,他在觀察,觀察安凌亦看到心中內(nèi)容的表情,以此來判斷自己是否有看錯人,判斷安寧邦有沒有看錯人。
容崢有些緊張,眼睛一眨不眨,如漆一點,透著深不可測。
蘇小小輕嘆,主動握住容崢的手。
容崢手心有汗,還有拽馬韁、揮馬鞭的傷痕,她想用帕子給他包扎,他卻怕弄臟,非要往自己懷里藏,蘇小小只好撕了衣角給他包扎。
拽住烈馬需要的力道很大,容崢的體力幾乎在這八天之內(nèi)被耗光,下馬后兩人只歇了片刻,容崢便在寒風(fēng)的接應(yīng)下來到皇宮。她知道,他很累了。
容崢緩了緩怒氣,安凌亦面露震驚,十分錯愕,不似作假,皇帝自小將他與安凌亦放在一起培養(yǎng),所想所思如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他可以看穿他的任何表情。
這件事果然有問題,但所有證據(jù)幾乎都指向了五皇子安凌亦。
“不可能!這不可能!”安凌亦再也顧不上許多,臉色漲紫,“這件事跟我無關(guān),我在府中半月,從沒有接觸過這些!”
容崢沉著臉,終于有些放松,蘇小小扶著他在椅子上坐下,二人都有些感到慶幸。
“這些消息你可是已經(jīng)證實?”安凌亦急問,“父皇、父皇知道嗎?”
聽見這句話,容崢真是半個字都不想說了。
蘇小小也對這五皇子甚是無語,“你在皇宮這么久,竟然半點消息都沒有得到嗎?朝堂之上氣氛怪異、爹爹告假半月未曾上朝,哪怕這些你都不知道。你是皇伯父的兒子,難道他的臉色好與不好你都看不出來?”
安凌亦一語不發(fā),他對安寧邦始終未傳他太子之位頗感介懷,蘇小小離開京城前更是猜中他的心思,他心急如焚,每日只想著如何證明給安寧邦看看自己的能耐,哪里想到……
唉!
安凌亦看著他們,半月不見,她越發(fā)豪爽直率,身體更加出挑,還更添三分英氣。容崢雖是手上帶傷,面色疲憊,卻也自有一個狠性,想起二人在外扔對局勢在握,他是越發(fā)愧疚。
“我……對不起。”
這句對不起倒來得莫名其妙,蘇小小蹙眉,暗罵了聲蠢。
容崢拉過蘇小小的手,重新站起來,二人并肩而立,交相成艷,目中各有凌厲,令人不敢逼視。
“你入了魔障,安凌亦。”容崢道。
安凌亦微愣,不解其意。
蘇小小卻是心有靈犀,竟接上了容崢的話,“你是皇子,追尋東宮之位本是理所應(yīng)當(dāng),但且不說你到底有沒有繼位之能,單憑你這心性,就做不好一個好太子,更不用說好皇帝!”
安凌亦眉升怒氣,“或許我是一時入了迷障,但此局來勢洶洶猝不及防,非我所不能,乃時不及也!”
“你想說是你皇子府中出了叛徒,所以才會無人告知你消息,是嗎?”容崢冷笑,“但若你能府觀大局,這京畿之變便是再不明顯,你也能有所察覺!十五天對你來說搓搓有余!”
安凌亦目光漸漸幽深,“你是說我無能?”
“你不是無能,是你的能力被你的急躁所埋沒!”
容崢也冷下了臉,“你只想著能入主東宮,得成正統(tǒng)。但你可知東宮為何地?東宮住的是國之儲君,那是大周的未來!”
“籌謀規(guī)劃,把控朝局乃是循序漸進。皇宮之內(nèi)無人與你爭搶,你何故如此急躁?似你這般急于建功立業(yè),大權(quán)在握,能否穩(wěn)定當(dāng)下朝局?”
“紙上談兵誰不會?正如蘭郡治水,你以為自己出了大力,可知以聘流民阻淤卻不施嚴刑峻法,自以為廣施仁慈,鬧出多少官民互斗?你又引起多少地方官員的不滿?都是皇伯父替你壓下彈劾的文章!”
“安凌亦,你以為陛下遲遲不立你為東宮太子是覺得你未能證明自己,得到兵權(quán)?錯了,陛下是看出你的急躁,看出你根本沒做好準備!”
容崢牽著蘇小小轉(zhuǎn)身開,在門口又頓了頓,“五皇子,你太自以為是了。連自己的耳目都被閉塞,又如何能視察天下之局?”
……
走出皇宮,轉(zhuǎn)過街角,慶王府的馬車等候已久。寒風(fēng)驚喜地看著他們,回頭對著馬車說了幾句話。
蘇小小正扶著容崢,容崢實在是累得狠了,剛才連聲質(zhì)問,臉皮都有些發(fā)麻。蘇小小回頭看看皇城,想起離開時安凌亦露出的表情,有些擔(dān)憂。
安凌亦此人,初見看似懵懂,次見又覺深情,多看幾眼蘇小小才察覺其表面功夫做得極好。
剛才初見信封的大怒,也像是裝出來的。
蘇小小有個感覺,此人城府極深,性格幽微,之所以等著容崢出現(xiàn)才做此表現(xiàn),定然是想要撇清自己的關(guān)系。
而容崢,蘇小小看著他略微帶著暢快笑意的側(cè)臉,默了默,道:“你不怕他記仇嗎?”
皇室的年輕人,哪個不是自小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就這么劈頭蓋臉的罵了……
“無妨,”容崢心情似乎不錯,似笑非笑道,“你覺得兩個自小打架打到十六歲的人互相罵一兩句,會有什么關(guān)系?”
蘇小小皺眉,“皇子畢竟不同。”
容崢淡淡道:“世子妃不必擔(dān)心,今日我之所為,他只會更加放心。”
蘇小小略略沉思,而后恍然。
是了,事情如此明顯,容崢卻還是當(dāng)面尋人質(zhì)問,可見他從心底還是相信安凌亦的,安凌亦只要不傻,就只會對容崢更加信任。
“沒想到你還有這點小心思,”蘇小小笑道,“那想必今日五皇子的表現(xiàn),你也是成竹在胸咯?”
寒風(fēng)幾步上前,迎向兩人。
容崢聲音一低,“安凌亦是在對我說,事已至此,強辯無意,若要枯木逢春,不若置之死地而后生。”
話音剛落,便見車簾由內(nèi)向外掀開,憔悴的容安探出頭來,“哥哥,嫂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