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蘇小小終于忍不住了,伸手指指容崢,再指指王老爺子,半晌驚道,“他是你的人?”
王老爺子掃她一眼,恨鐵不成鋼地跺了把腳,“這臭小子也配?他得叫我祖宗!”
容崢默了一下,對蘇小小嘆氣,“他是蘇家大師傅,是當年教導你娘和蘇夢蝶武功的人。”
蘇小小沉默,她沒想到,自己竟然會撞上蘇家的勢力,竟然這么容易就撞上了……
忽地,蘇小小想起多日來王老爺子對她寵溺的態度,還有那收到的兩封信,還說什么“故人之子、后生”,現在看來,指的不就是他們二人?
還有那句“小祖宗”……
沒理會蘇小小怪異的臉色,王老爺子給馬搭上坐墊,又裝了兩個馬鐙,又直接從貨物堆里拿出一包給伙計的干糧放在馬匹的袋子里。
他道:“這里的事你放心,我會飛鴿傳書給老友,讓他們做好準備,盡量拖延時間。至于小邊關這里,我明日便找人清洗了。”
邊關守將,乃是京畿帝王最為看重的官員之一,他一句“清理”卻說得如此輕描淡寫,仿佛這薛攀根本不足以讓他放在心上。
蘇小小心臟砰砰地跳動,這種膽魄和氣勢,難道蘇家的力量竟然大到可以隨意處置邊關守軍生死的地步?
“嗯,”容崢卻沒意外,抱著蘇小小就像報個孩子似的,輕而易舉地就將蘇小小扶上了馬背,自己也一翻身上去,“大師傅辛苦。”
“無妨,”王老爺子看了看蘇小小,“……蘇家需要一個合格的舵主,這個舵主需要自小歷練,她欠缺資質和大局觀,但你又不姓蘇……除非皇帝下旨換姓,否則,你們最好在一起。”
蘇小小還沒和蘇家的勢力進行正式友好交流,就被判下一個“欠缺資質和大局觀”,心情一時更加復雜。
容崢拽進馬韁,手臂輕輕拍了下蘇小小的腰,對王老爺子搖頭。
“小小很有天分,只是自小流離,蘇伯母也并不希望成為蘇家首領。這些需要遭天譴的事,我做就好。大師傅保重,如有機會,請來京城一敘。”
蘇小小一直沒有出聲。
既出驛站,又過幾秒,呼嘯的風聲吹起兩人散亂的頭發,好像要趕著生死奔赴天涯……
“容崢。”
“嗯。”
“你不怕被天譴嗎?”
“我容崢為所愛之人,不怕天。”
馬鞭擊出重重的破空聲,悍馬嘶吟,風馳電掣間,卷出塵煙滾滾。
……
就在兩人策馬奔向京城之時,京城的風,也隨之卷起百草,掀開兩朝更迭時落下的腐舊傷疤,也揭開了大周新一輪繁盛的序幕。
皇宮大內,御花園中。
滿園花瓣成林,落紅匝地,香流如海。
前日飄下的風霜在枯枝蔓葉上覆著薄薄的白縷,宮腔角落的青草還在搖頭晃腦,只是腰彎得很低,沒有半點活力。
走廊上擺放的松景盆栽倒是昂揚向上,一片衣角掃過,也像是失了生氣。
花公公神色沉重,臉上帶著寒冬將來的氣息,絲絲縷縷不覺如何冰冷,只是叫人看見,手臂上就忍不住浮上一層雞皮疙瘩。
轉角的小太監迎頭撞上,嚇得面無人色,轉身側退,靜守兩旁,躬身道:“花公公。”聲音還不敢太大。
花公公入耳不察,入眼不觀,頭也未點,已健步如飛進入暖閣。
爽閣居東,暖閣靠右,爽閣清幽,暖閣悶重。
暖閣中,安寧邦披著錦皇大氅坐著,短短一月,他臉上的笑意竟好似永久消失,眉目之間隱露猙獰,嘴角邊透著冰冷,殺意暗藏。
花公公進入暖閣,行過大禮,起身無語,只略略頷首。
安寧邦拊掌而怒,恨極了似的,眼中是深深的愁意,他沉默片刻,轉頭看向窗外。深秋景致,初冬蕭條,枯黃的落葉飄風,無人來掃。
花公公暗暗記在心里,不言。
“傳旨,派人……”安寧邦道,“保護寧王進宮。”
花公公道:“遵旨。”
此刻宮門打開,傳旨的御前侍衛策馬而去。
他知道,皇城東南邊上那座聲威赫赫的永安王府也是一片愁云慘淡,也知道此去不知是否能夠活著回來,但是皇帝旨意已下,他不得不去。
這一個月,永安王府并沒有恢復平靜,蘇小小的離開,在某種程度上而來,竟讓安君義松了口氣。
因為王府里有兩個人死了。
一個是四姨娘,被人發現躺在假山邊上,身上中了一只長箭,安心月被嚇傻,如今正發著高燒。
一個是入秋,那個對王爺抱有綿綿情思的女子,也為了躲一只暗箭,死在了安君義的懷里。
四姨娘的死,是一個警告,入秋的死,則是安君義不顧警告的后果。
情勢危急,蘇夢蝶也顧不上蘇小小,抽派了人手保護王府,雖然減少了一些麻煩,但是出行還是極其危險。
蘇吾決追殺蘇小小而去,卻被容崢設計,卻險些被削去半塊頭皮,送回來時,人已昏迷不醒。
容崢為了引開殺手,不小心中了一箭,險些射中心臟,最后卻只剩下一個小小的傷口。但是容崢畢竟是世子,畢竟是皇帝的親信,何況蘇夢蝶的最終目標并不是他,便不曾多做糾纏。
安君義已經數日未曾出門,朝堂之上,一直有人在禮部替他告假,卻不知是誰。
有人將他困在王府,用意并不單純,若是為了對付他,為何不更干脆?若不是為了對付他,卻又為何對他暗放冷箭。
若不是蘇夢蝶的人手在外策應,只怕他早就被人所殺。
安君義看著王府大門,凝重的表情就像是經久雕刻,紋絲不動。
突然,安君義聽到了馬蹄聲。
四名御前侍衛的馬此地落下,領頭那人進門跪下,道:“王爺,陛下請您進宮,我等四人定會在旁護送!”
安君義蹭的一下站起來,此時此刻,他終于確認了自己的想法。暗箭傷人的勢力絕不簡單,他們是沖著皇帝去的!
而兵部,安君義恨恨地想,王府情勢如此危急,兵部尚書洛全宗竟然毫無動靜。
這京畿巡兵和宮城守衛都有問題,因為他們許多人都是羅全宗引薦而入!他想干什么?他近日和誰來往最為密切?
是五皇子!
安君義渾身一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