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現在才來報?”安寧邦有些氣急敗壞,“若非洛菲動了蘇小小,你是不是打算一直緘口?!”
容崢神色肅穆,毫不心虛,“并非如此,陛下……實因臣,還沒找到證據。”
安寧邦一怔,“沒有證據?”
容崢抬頭,整張臉都透著沉重,就像他那戰死沙場的父親容青一樣常年不見笑容,但心中卻是一腔赤誠,“回稟陛下,此事復雜,且聽微臣慢慢道來。”
能發現此事,也只是個巧合,起因,還是因為蘇小小。
既聽說安寧邦將南華郡賜給了蘇小小,容崢自然回府便點派人手入南華郡,欲將各處脈絡、人情統計一番,以待他日蘇小小可用。
那日,容崢所派下屬正查訪永成王府對外聯系人手,無意間發現府中信差出門,在市集上左右閑逛,直到傍晚才尋了飯館吃飯,那下屬正要離開,卻與一鏢局撞上。
鏢局鏢箱之中,掉出一匹絹布,乃是夜郎獨有的白鹽,集伏天之夜曬,采秋夜之涼露。
夜郎之鹽曾為周遭各國所喜,但自從夜郎與大周交惡,夜郎便不再販鹽入內,但有兩次查出,那鹽巴中還藏著劇毒,自此,安寧邦便下令不得再入夜郎之鹽。
大周疆域之邊,江浙、福建等地有廣袤的鹽地,便是川蜀、琳瑯等地也有鹽礦,根本無需再進夜郎。
這帶毒的鹽,誰敢吃?
見信差與鏢局之人竊竊私語,送了銀票予他,給他指了個方向,正是永成王府。
下屬不動聲色,快速將自己藏起來,而后夜探王府,卻未發現這批鹽的去向,后往城門一問,聽同僚說卻看到鏢棋車馬,但并無注意。
這批鹽沒了方向,便拿不出證據指責成王私販夜郎之鹽,下屬心急,先趕回京城,卻在兵部尚書洛全宗洛府門口見到了那販鹽人。
據此來看,那鏢局押運私鹽,應是受了永成王府的請托,卻又為何將之送往京城洛府?
洛府的鹽又用向何處?
安寧邦心中隱隱覺得不妙,抬頭看向容崢,又生起氣來,冷笑道,“朕將南華郡賜出去才兩日,南華郡雖離京中不遠,但你手下的人朕難道不了解?速度再快也不可能兩天之內一個來回!還不說實話!”
容崢眨了下眼睛,又撇嘴,囁嚅道:“本是想找出證據再上呈的,但是昨日見洛菲欺負我的世子妃……便忍不住了。”
安寧邦一時無言,容崢的做法算是保守見效,若是到時找不到證據,這批鹽又未產生任何麻煩,他一上呈,反倒是在誣陷朝廷重臣了。
“你這孩子……跟你爹一個臭脾氣!”
安寧邦沉沉地嘆口氣,“行啦,朕知道了,兵部尚書這幾年確實老糊涂了,縱容子女收受賄賂、侵占良田,我本還想著等他百年后再處置,全了他的臉面,畢竟他當年扶持了朕,不想……唉。”
容崢輕輕一笑,“那陛下準備如何處置洛菲?”
“你既沒有證據,朕如何處置?”安寧邦瞪他一眼,似笑非笑道,“朕給你半月,半月之內找到證據,朕便幫你出了這口惡氣。”
不僅替他出口惡氣,也正好可以用洛全宗一家來殺雞儆猴,震懾一下那些想私相授受的朝臣!
容崢大喜,“多謝皇伯父!”
這個時候知道叫他皇伯父了,安寧邦不想再看他似的甩手,“去去,別在這兒礙眼,朕還要應付安夫人。”
容崢眨了眨眼,彈指奏折,便是沒有證據,也能調動人的起疑心,何況此事千真萬確,沒有半點虛假,只是不知道這證據該往何處找。
罷了,先去看看他的世子妃。
……
永安王府,思鳳樓中。
閨閣女兒房,雙層繡床拉下了簾子,里面隱隱約約露出絕美的輪廓。
安君義同太醫走到外堂,在一處商談,太醫默了片刻后道:“郡主受了震動,雖不傷及腦識,只是這幾日或有些頭暈,切記好生休養。老臣替她放了污血,所以每日用藥都得抹勻了,免得留疤,日后莫再同一處傷到便可。”
太醫臉色并不好看,安君義更是擔心,“若再傷了那處,又會怎樣?”
“這個,”太醫搖搖頭,“老臣也不確定,《素問·五臟生成篇》有載,‘諸髓者,皆屬于腦’。《道樞平都篇》更有‘夫老者,一身之靈也’之句,若是一不小心……”
若是一邊小心再傷一次,便是精髓有虧,靈氣穢失,這人,何能長久啊。
安君義心下一沉,而后怒氣再起。
他尋得蘇小小時,看著蘇依鳳躺在懷中,胸前都是血。他好不容易為蘇小小與蘇依鳳正名,蘇小小卻又滿頭鮮血躺進自己懷里,他們母女如何這般命苦?
洛菲!他忍她多年,她不知收斂便罷,竟還如此放肆,難怪安心柳會做下諸多錯事!再想起在皇宮聽聞七夕大典上傳來的變故,安君義頓時怒發沖冠,猛地甩袖,走出了思風樓。
好好一個永安王府,如今竟成這等模樣,未知京城之中該有何等風言風語。
安君義前腳方走,容崢已后腳進來,而且還是爬的墻,走的窗。
容安小小地驚呼一聲,忙將房門關上,連春云等人都關在了外面,拉著容崢往里頭走,邊走邊道,“哥哥你膽子太大了,蘇夢蝶可是也有高手在王府的,你送個拜帖或者跟王爺說一聲也好啊!”
“這個時候王叔哪有時間理我?”
容崢扯了下嘴角,想起自己的清涼殿向安寧邦請旨賜婚的時候,安君義看他的眼神充滿了嫌棄,若不是他賭咒發誓終身只取一妃和當年蘇依鳳留下的諾言的話,怕是早被安君義趕出皇宮了。
行至床榻前,容崢緊張地皺起眉頭,“丫頭怎么樣了?”
“還能怎么樣?”容安一把掀開簾子,“自己看。”
蘇小小身著素衣,頭上纏著繃帶,臉色因失血顯得蒼白,但她左手正拿著一只雞腿,右手正要去喂著一顆葡萄,紈绔地笑道:“爬墻走窗,世子可真有風度啊。”
容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