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拂冬最后說道,“王府姊妹都說‘一榮俱榮、一損俱損’,到底不過是臉面大事,但我們與小姐,這一輩子可都是如此啊。”
一輩子。
除了她這樣的奇葩,人這一生也就只有一輩子了,這幾個丫鬟的確是將一輩子都許了她的。
蘇小小一想起自己跑路的事,心里便生出幾分愧疚,又有些猶豫……
但是真讓她像拂冬說的縮在高門大院整日不出?到了時候嫁人,接著又是另一場內宅私斗?
女人也是人,她的價值不該龜縮在這小小一方院墻之內!她留著古人的身子,卻有現代人的心,古人那些“三從四德”,恕她實在學不會。
平常做做戲也就罷了,一生都要如此,她才要先一頭碰死。
蘇小小暗道抱歉,日后離開,必定留封長信,讓安君義好好待她們,不能虧待半點。
洗溯沐浴之后,幾個丫鬟的情緒也漸漸平靜下來,蘇小小喊來那婆子,賞了她些東西,并安慰了幾句。
“嬸子勿怪,小小也是急了,也沒看清,傷了嬸子,嬸子切莫將此事放在心上。嬸子是爹爹派來的人,又是府里的老人,在思鳳樓自然有頭一份的尊敬,萬沒有薄待的道理。”
那婆子被她細心勸慰,又拿了豐厚的賠賜,又哪里會不高興?且也知道那是個意外,還道蘇小小這護短的聲名確實名副其實,比那幾位小姐更要會做人。
婆子連道沒關系,不刻退下,又有底下人炫耀一番,蘇小小私出王府的事,卻被她默了下來。
難得好相處的小姐,下家可就不一定了。
至晚間,蘇小小又好一通安慰幾個丫鬟,她又體面,得人好感,這事最后的風波便這樣無聲無息地撫平了。
翌日,蘇小小睡得正沉,春云突然叫醒了她。
她迷迷糊糊的也不是發生了什么,只好看著一溜丫鬟進進出出替她梳洗打扮,出門時蘇小小才問道:“這是怎么了?難道是昨天的事……”
“噓!”春云跟她眨眼睛,“并不是昨天的事,而是王爺今日讓諸位小姐都到正堂上去,說是有要事要商量。”
蘇小小便問,“什么要事,要這樣緊急?”
春云嘆息,“本也不緊急,但王妃派來通知的人晚了半個時辰。”
“還能是什么事?”念夏偷笑,“自然是給諸位小姐找如意郎君的大好事!”
蘇小小:“……”什么?!
不容反駁,幾人已帶著蘇小小來到正堂,堂中蘇夢蝶和幾位小姐都在等著,安亦修入宮伴讀,至今未歸。
蘇夢蝶看到她姍姍來遲便是一句陰陽怪調,“哦,小小啊,我還當你不來了呢。”
“母妃萬安,姐姐們萬安,”蘇小小很快地調整了狀態,“母妃看重,特特地遣了人來請,女兒受寵若驚,更不敢稍有怠慢,哪里敢不來呢?”
晚了半個時辰才叫人來通知她,若是自己在安君義之后出現,叫人說無禮還好,被罵恃寵生嬌便是大事了。
好在安君義今日來得晚。
蘇夢蝶冷哼一聲,一個庶女,她需要“特特地遣人去請”嗎?這蘇小小還真會給自己臉上貼金。
“行了,”蘇夢蝶陰沉地看著她,“別耍嘴皮子,快給我坐下,站在那兒當什么木樁子,丟人現眼。”
這么容易就放過她了?
蘇小小訝異,但一想起府里近一個月的狀態,又不覺奇怪了。
古代子女,婚姻大事雖說都是由父母做主,但若自己名聲不好,怕是也沒人敢要。
府里這么安靜,還不都是因為到了集體相親的日子,怕傳出不好的名聲,好在她就沒這個煩惱。
蘇小小心安理得地坐下,與對面的安心月對視一眼,安心月立馬縮起了肩膀,不敢看她。
蘇小小又看看安心瑤和安心婉,一個怯懦一個爽氣,卻都友好地對她點了點頭。蘇小小注意到安心瑤頭上并沒有帶什么首飾,不覺有些奇怪。
至于安心柳,不意外地沖著她齜牙咧嘴,和身邊安心悠的端莊大氣相比,她像只雖是準備攻擊的鵪鶉。
又過片刻,門外傳來腳步聲,安君義進來了。
“見過父王。”眾人起身道。
只有一個聲音與眾不同,“見過爹爹。”
安君義下意識笑了起來,“小小,近來身子可好些了?”
安亦修與蘇小小同時落水,安君義磅礴之怒可想而知,后來落水的安心月自然受了她的訓斥,對四姨娘也更不待見。
安亦修畢竟是男子,恢復得快,安君義關心過便不怎么在意,對蘇小小卻時時掛心,常讓婆子跟自己通報消息。
蘇小小微笑,手臂擺動,那串桐花雪玉珠從袖子里落出來,將那雪臂襯得更白。
她道:“爹爹放心,小小已無大礙,只是不知世子如何,如今可曾大安,妹妹甚是擔心啊。”
蘇夢蝶聽見這句話,快把銀牙咬碎了,淡淡地瞥了眼蘇小小,道:“放心,亦修很好,如今已能入宮伴讀,深得五皇子寵信。”
安君義不置可否,只略不悅地掃了眼安心月,嚇得她大氣都不敢出。
安心悠輕笑,談起正事,“父王,現下姐妹齊聚,不知父王對七夕大典可是有何叮囑之處?”
“你辦事妥當,倒是自是你帶著姐妹,父王沒什么不放心的,但只一點需牢記。”
安君義看了看眾人,聲音略沉,“七夕大典乃宮中盛事,自然不可能獨我一府出面。”
蘇夢蝶接著道:“到時幾個王府都有女兒前去,你們恭守本分即可,秾李殿人多眼雜,世家皇子都在,切切不可失禮,別像沒見過世面的山野村姑似的。”
蘇小小無奈,蘇夢蝶說什么話就非得踩她一腳嗎?這小氣惡毒也是沒誰了。
“當然,母妃放心,”安心悠道,“女兒一定照看好姊妹,不讓王府失了顏面。”
安君義沉吟片刻,又看向蘇小小。
見她臉色還是雪白,不似別的姐妹豐腴,靜靜坐著也不說話。她是王府庶女,又不似自小長在身邊的女孩,怕是有幾分緊張。
只她生得美艷,倒是難免受人矚目,若是被什么沒臉的紈绔看重……
“小小隨我一同進宮,”安君義語不驚人死不休,“見過皇兄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