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聽離哪怕不看他的表情,光是聽他的聲音也知道他不是在安慰他,因為在他的認知里,薄叔叔從來不說謊,他的話甚至比慕晚茶的更有信服力。
于是他問,“那我爹地呢?”
空氣似是凝結了一瞬,或許那么一瞬根本構不成沉默。
男人的聲音仿佛穿透風雪,所過之處皆是一片春暖花開,“是我。”
小男孩兒怔住了,更多的是震驚,之前所說他曾說過要讓他叫他爹地,但他知道,那是薄叔叔看在媽咪的面子上,而不是如今天這般,篤定而嚴肅,正式的像是重于千斤的承諾。
慕聽離沒有說話,一顆小小的心臟似乎承受不住這突如其來的諾言。
客廳里的慕晚茶手里捧著平板,耳邊是略顯嘈雜的配樂和臺詞,她的視線有些渙散而沒有焦距,耳朵卻是清晰的辨別出門口輕微的動靜。
她的眸光霎時轉了過去,那一大一小的身影果然出現在她的瞳眸里,懸著的心臟往下落了落,她面色無異的道,“外面是不是挺冷的?”
她在慕聽離走過來的時候便牽住了他的另一只手,有些心疼的握在掌心,放在唇邊哈了口氣,“你看手都凍紅了。”
慕聽離乖巧的在她身邊坐了下來,小臉上綻開笑意,“媽咪,我哪有那么嬌氣?我只是在外面透透氣,還能凍壞不成?”
道理是這么個道理,但慕晚茶還就是怕他凍壞了,恨不得捧在手心里揣在衣兜里。
“媽咪,聽說明天就是圣誕節了,外面是不是很熱鬧?”
他不說慕晚茶還沒想起來,時間過的真快,她回國竟然已經大半年了。
“嗯,應該是很熱鬧的,不如我們一起出去看看?”
難得聽離感興趣,她自然是會滿足他的,她說這話的時候幾乎是下意識的看向身側的男人,似是在詢問他的意思。
小男孩兒一張圓圓的小臉上難得顯出三分雀躍,稍稍有了他這個年紀的童真,“可以嗎?”
“薄叔叔”三個字在他喉間打了個轉,卻被另一個稱呼所代替,“爹地?”
他的小臉微微有些發紅,有些靦腆的低著腦袋,像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慕晚茶聽見那兩個字的時候,整個人都震住了,她有些呆滯的看著垂著頭的小男孩兒,條件反射的將視線移向薄暮沉。
面容清俊無雙的男人并沒有過多的表情變化,仍舊是清漠淡然的模樣,卻無端溫柔了許多,他掀起薄唇,音色溫和,“可以。”
慕晚茶抿了抿唇,其實她是緊張的,生怕他會拒絕,怕他拒絕出門,更怕他拒絕聽離的示好,她不知道他跟聽離說了什么,但她知道,聽離從心底接受了他。
心頭微微松了口氣,到嘴邊的謝謝也咽了回去,這個詞說的太多,倒顯的沒什么誠意了。
慕聽離小小的臉蛋上綻開的笑意像一朵紅彤彤的花兒,他笑彎了眉眼,“謝謝爹地。”
慕晚茶看著他的模樣忍不住也跟著笑了笑,明明之前他也不怎么喜歡出門的,現在怎么就突然這么高興?
其實只有慕聽離知道,他高興的不是可以出門,而是他叫爹地的時候薄叔叔并沒有拒絕。
爹地。
原來這個詞叫出來可以這么好聽。
慕晚茶起身拿了外套給聽離穿上,把鞋子取出來放在聽離面前的時候,雙腳已經踩上皮鞋的男人裝在褲袋里的手機突然響了,他低聲朝慕晚茶說了句,“稍等。”
慕晚茶沒說話,只是點了點頭,卻清晰的看見他的眸光在掃到屏幕上的號碼的時候臉色刷的沉了下來。
他沒有看慕晚茶,也沒有避開她,修長的手指直接點了接聽,低沉的嗓音有種沉沉的冷,“李先生?”
女人捏著外套的手指不由的緊了緊,就連一旁摸索著自己穿鞋的慕聽離都忍不住支起了耳朵。
聽筒那端的男聲是尋常的儒雅,但細細追究的話便能分辨出里面的陰沉,“薄總有時間嗎?”
“沒有。”
那端的李修弘大約是沒想到他說的這么干脆,有幾秒鐘的沉默,接著他笑著戳穿,“薄總人在家里,怎么會沒時間呢?”
而薄暮沉絲毫沒有被人戳穿的覺悟,眸光深沉而冷漠,語氣更是淡的恍若無物,“在家里陪老婆孩子,怎么會有時間?”
“孩子”兩個字像是一根尖銳的刺,重重的刺進李修弘的心尖里,他幾乎是咬著牙道,“我有些事要找薄總談,薄總能抽點時間出來嗎?”
薄暮沉一張俊臉是面無表情的冷漠,唯有在對上慕晚茶的眸光的時候才多了分溫柔的暖意,嗓音清漠涼薄,“那要問問我老婆。”
那端似是深深吸了一口氣,“那薄總現在能問問你老婆嗎?”
薄暮沉一雙深眸看著身側的女人,聲線是與之前截然不同的繾綣溫柔,“薄太太,李先生想占用我們一點時間,給他機會嗎?”
女人點了點頭,“既然李先生開口了,自然是要給個機會的。”
李修弘簡直要被這一唱一和的兩個人氣死,卻聽聽筒里再度傳來女人輕飄飄的嗓音,“可是我覺得李先生對我不是很友好……”
李修弘生怕那女人攛掇著薄暮沉反悔,于是便快速的打斷她的話,“薄太太如果覺得我不友好,如果薄總在家的話,我去你們家里也可以,這樣薄總不會覺得我沒善意了吧?”
他想了想,加了一句,“我一個人。”
他一個人進了溫莎別墅,總不至于在他們家做出什么過分的事。
掛斷電話之后,眉眼清俊的男人周身那股陰沉冷冽霎時間盡數褪去,剩下的便只是尋常的溫淡清淺,他看向慕聽離,“聽離,有客人要來,你要回避嗎?”
慕聽離怔了一下,他這么說的意思……
小臉上爬上些許笑意,他軟軟的問,“需要嗎?”
男人果然如他所想回了三個字,“不需要。”
慕晚茶似是沒想到,纖細的眉毛微微蹙了蹙,想說什么到底是顧忌慕聽離在場,只是定定的看著薄暮沉,明顯對他的決定不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