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微心急火燎地過來，擔心蕭啟程心態爆炸，擔心他出什么事情。

結果，蕭啟程就說了這么一句。

他在她心中的形象，不賴？

此時此刻，季微心里洶涌澎湃，所翻江倒海也不為過。

她在看了蕭啟程兩眼之后，決定不和他做過多的爭論。

反正，不管說再多都沒什么用。

她覺得自己過來，就是一個笑話。

于是，季微幾乎是沒有任何留戀地利落轉身，想要離開蕭啟程的病房。

以后，有關蕭啟程的事情，都和她沒有半點關系，就讓他愛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結果，季微剛轉身，蕭啟程就拉住了她的手腕，“季微，你要走嗎？”

男人的語氣中帶著疑問，帶著小心翼翼，生怕她走了一樣。

季微無聲地掙扎著，試圖將手從蕭啟程的手中掙脫出來。

但是那話怎么說？

如果一個男人存心不讓一個女人走，她半步都走不掉。

力氣上存在著懸殊，關鍵是心理上，季微都做不到狠下心來。

“季微，我現在只相信你。”蕭啟程說道，“你能不能再陪我一會兒，嗯？”

以前，季微不會違抗蕭啟程的任何命令，他讓她做什么，她都會以最完美的方式去完成。

那時候他們是上司下屬的關系，她拿著蕭啟程給的工資和獎金，理所當然地要幫他把工作上的事情處理好。

現在，他們不是上下級。

按理說，季微不需要再聽蕭啟程的話。

但……蕭啟程也沒有用命令的口吻，他在和季微商量。

或者說，在征求她的同意。

最怕的就是喜歡過的人用這種語氣跟她說話，她會心軟，會狠不下心來。

甚至在想，他都失憶了，能不能對他好一點？

季微微微嘆了一口氣，她從窗戶上看到自己那張妥協的臉，看到她眼里的猶豫。

有些人啊，就是能在她的心里肆無忌憚地撒野。

是他有那個本事嗎？

不，是季微給了他這個權利。

“嗯？”蕭啟程再度征求季微的同意。

“嗯。”季微點頭，“那你能不能先放開我。”

得到季微的同意，蕭啟程才放開她的手。

“你能跟我講講，我以前的事情嗎？你所了解的，所接觸到的我，是一個怎么樣的人？”蕭啟程對自己過去的渴求，是很明顯的。

季微知道自己一時半會兒走不了，她拿了一把椅子過來，在蕭啟程不遠處坐下。

但是，季微不知道從何說起。

“你想聽什么？其實我和你接觸最多的，只是工作上的事情。”季微也是實話實說，“而且，我覺得你應該相信秦律師，因為你們以前，是關系很好的兄弟和朋友。”

“是嗎？”蕭啟程不以為意，“感覺他像個老狐貍，老謀深算，城府太深。”

季微不知道要是秦遇時聽到蕭啟程這么評論他，會不會氣到想揍他一頓？

“人家是律師，難道你要他把所有的心思和情緒都展現在臉上，讓別人找出他的破綻嗎？”季微倒是為秦遇時說了話。

蕭啟程眉心微微擰著，淡聲問：“你是不是對每個人的評價，都挺高的？”

“我只是實話實說。”季微不知道蕭啟程為什么突然說話這么嗆，難道她還不能說秦遇時好了？“而且秦律師人是挺好的啊，他對攸寧一心一意，婚后還把攸寧寵成小公主。是個女生，都會覺得秦律師很好吧？”

季微越說，蕭啟程的表情越發地難看，懟了一句，“你就知道他把宋攸寧寵成小公主了？”

季微覺得，蕭啟程就是在跟她抬杠。

反正她說什么，她都不贊同。

“以前我還在SQ集團當你的秘書的時候，集團的很多涉外糾紛，都是秦律師幫忙解決的。”

“集團難道沒給他律師費嗎？”

言下之意：用得著季微夸他為集團做了多少貢獻嗎？

季微是真不知道蕭啟程怎么就看秦遇時不順眼了。

難道……就因為她夸了秦遇時幾句？

這莫名其妙的酸，真的是讓季微有些摸不著頭腦。

“既然你這么不喜歡秦律師，那就不說他了。”季微想快點跳過秦遇時的話題，不然保不齊待會兒他們兩會因為秦遇時的問題而起爭執。

跳過秦遇時這個話題之后，蕭啟程臉上的表情明顯好了很多。

所以……他還真的在介意秦遇時啊？

勞心勞力幫蕭啟程轉院，給他安排醫生，幫他瞞著家里人的秦律師，此時心里應該已經涼涼的。

顯然，蕭啟程并不是很在意秦遇時心里涼涼，他問季微：“方便說說，你是怎么最后成為總秘的？”

被蕭啟程這么提起來之后，季微很快地在腦海中回憶了一下那幾年。

仿佛，就像是昨天發生的事情一樣。

……

那年，季微二十一，即將大學畢業。

身邊很多同學忙著考研，忙著出國，而她，受到本校研究生導師的青睞，希望她能留校讀研。

但她，給很多大企業投了簡歷，希望得到一個實習的機會。

她名校在讀，在學校擔任學生會主席，主持過學校的大型活動。

在校外，她參加公益項目，曾在大一大二假期隨組織去偏遠學校支教。

大概年輕的時候，都覺得自己能闖出一番天地，能征服全世界吧。

當時，正值SQ集團用人之際，所以她破格收到了SQ集團的面試通知。

當時去面試的時候，季微在一群名校研究生、常春藤高校畢業生、其它海外名校畢業生當中，顯得尤為稚嫩。

在會議室里面，季微第一次見到蕭啟程。

當時，她只以為他是面試官，沒想到他是她以后的直屬上司。

一番自我介紹之后，季微覺得自己的履歷真的……乏善可陳。

旁邊兩位，一個和同學在華爾街注冊了自己的公司，另一個曾在全球一百強企業里面實習過，還有她前上司的推薦。

隨后，蕭啟程提了一個問題：會議室里面一個七個人，一個十二寸的蛋糕，如何分能保證每個人都能吃到一樣多。

蕭啟程提了這個問題之后，還真的有助理將一個十二寸的蛋糕拿了上來，一同拿上來的還有一把塑料刀七個餐盤，以及三張紙三支筆。

他們有五分鐘的思考時間。

其實不到五分鐘，也就半分鐘的時間吧，另外兩位牛人在紙上畫了一個圓，用了最簡單的除法運算，得出每個人應該得到的蛋糕大小，精確到小數點后三位數。

他們兩人都得出了答案。

就剩下季微。

蕭啟程看著她，問：“你的答案？”

然后，季微就在眾目睽睽……也不是眾目睽睽，也就六個人的眼神之下，拿了塑料刀，在蛋糕上找了角度。

一刀一刀，切了下去，再將七塊分得似乎沒有特別均勻的蛋糕裝在餐盤里。

“這樣。”季微將蛋糕一一分在面試官和面試者面前，自己留了一塊最小的。

另外兩個面試者都愣住了，甚至說：“你這樣分了，讓后面的面試者，怎么做題？”

季微：“但是那位面試官的要求，就是讓我們將蛋糕平分，保證每個人都能吃到一樣多，我分好了啊！”

大概他們是覺得，這位本科都還沒畢業的小女生，實在是單純得可愛。

他們沒有再和季微辯論。

但是看他們的眼神，季微覺得……自己的面試，大概黃了。

當天，集團沒有公布面試通過的人。

季微也就在面試后回家了。

兩天后，HR打電話給她，讓她入職。

季微都以為是騙子打來的電話，HR笑著跟她說：是不是騙子，你到SQ集團人事部來一下，就知道了。

說實話，季微都已經放棄SQ集團了，沒想到卻收到了offer。

而且等到季微去集團報道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職位是——總裁辦實習秘書！

總裁辦！實習秘書！

季微和人事小姐姐幾番確認，問他們有沒有搞錯，因為她應聘的是文案策劃實習生。

人事小姐姐告訴她沒有搞錯，還讓她快點去總裁辦報道。

于是乎，季微就迷迷糊糊去了總裁辦報道，帶她的人是一個看起來資歷很老的女秘書。

穿著黑色職業裝，梳著利落沒有一絲雜發的低馬尾。

她一去，就給了她大概三四十頁的注意事項，還有三四十頁的公司內部結構圖，以及三四十頁的企業文化。

她在總裁辦矜矜業業地當了好幾天的實習秘書，但是并未見到她的上司。

帶她的師傅說他們總裁出差去了。

等到蕭啟程回來那天，季微才知道原來那天的面試官，竟然是SQ集團的總裁！

下午的時候，季微按照師傅給她的注意事項，在三點準時給蕭啟程送了一杯咖啡進去。

他對咖啡的要求并不怎么高，手磨的或者速溶的，都可以，主要是為了提神。

他對她說了句謝謝。

但是季微沒有立刻出去，而是斗膽問了一句：“蕭總，您當時在眾多應聘者當中，錄取了我，讓我很意外。”

蕭啟程：“你覺得自己哪兒比他們差？”

差嗎？

好像也沒有。

一樣優秀么？

好像也沒有。

蕭啟程：“我以前在部隊里面，喜歡聽得懂人話的下屬。”

聽得懂……人話……

……

季微將她是怎么到SQ集團去上班的經過跟蕭啟程講了一遍，后者臉上是憋不住的笑。

“你笑什么？”季微問。

“沒什么，就覺得你以前挺虎的。”

想想也是，要是季微現在再去面試，如果有面試官拿了一個蛋糕出來讓她分，她可能也會像其他應聘者一樣謹慎地在紙上畫出來，并不會真的去分那一個蛋糕。

蕭啟程選上她的原因，也并不是因為她聽人話。

是因為蕭啟程到公司不久，他需要培養自己的勢力，培養自己信任的下屬。

而剛入社會的季微，顯然是那一塊璞玉，值得雕琢。

季微呵呵笑了一聲，“然后你在后面的日子里面，經常拿蛋糕的事情開我玩笑，搞得整個總裁辦……不，整個SQ集團的人都知道，我是因為給你遞了一塊蛋糕，才進的公司。”

“嗯，你走后門了。”蕭啟程半開玩笑地說道。

季微看了眼時間，挺晚了。

跟蕭啟程說那些事情，竟然能說那么長時間。

“我要走了。”季微從椅子上起來，“我還有別的事情，不能陪你耗在這里。”

聽到季微說要走，蕭啟程眼中是說不上的失落。

但也知道，不能一直將季微留在這里，人家都是有事情要辦的。

蕭啟程的失落是寫在臉上的，“那你，能不能有空的時候，過來看看我？”

這讓季微怎么拒絕？

季微只能說：“我最近很忙，可能沒什么時間。”

“順路也行。”蕭啟程已經降低了要求。

他說的順路，是季微去看賀歸來的時候，順路來看他。

當然了，蕭啟程沒有跟季微說這話。

他從秦遇時那邊知道了賀歸來的存在，但是不太想告訴季微。

雖然覺得賀歸來不是個什么正人君子，只會一些旁門左道，但是好歹他們兩都要結婚了。

蕭啟程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的。

“我看情況。”季微只想快點離開這里，免得一不小心就心軟了。

“那我等你。”

季微看到蕭啟程一臉期待的樣子，真的心都要化了。

這哪是季微以前能看到的？

她以前根本不敢想象蕭啟程會用這種表情和眼神看著自己！

季微不敢再看，顯得十分狼狽。

蕭啟程還要趁機補刀，“很喜歡聽你講過去的事情，我想除了你，應該也沒有別人有這個耐心，跟我講那些事情。”

夠了夠了，季微不想再聽了。

講那些事情的時候，不光是在幫助蕭啟程找回記憶，也在幫助季微將以前的事情加深印象。

那樣的話，那些事情將會像烙印一樣地印在心里，永遠都抹不去。

見季微匆匆離開，蕭啟程先前壓抑在心中的，難以排解的愁悶，才慢慢消散出去。

原來，他不是一個和自己兄弟爭搶公司的壞人，也不是什么所謂的私生子。

而且，他和季微以前，原來還有那么有意思的事情。

并且，她都牢牢地將那些事情記在心中。

這是蕭啟程，想不到的。

－－－－－－題外話－－－－－－

季微：多得是你想不到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