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手術遠比宋攸寧想的要復雜多了，而且大部分的醫生都換成了新的醫生，給母親做手術的，更是宋攸寧不熟悉的醫生。

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秦遇時的確安排了很多。

現在，她只需要等手術結束。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宋攸寧卻完全冷靜不下來，她在手術室外面來回踱步，備受煎熬。

宋星河想讓她坐下來休息，但她一副沉重的表情，讓宋星河半個字都不敢和宋攸寧講。

手術進行到中午的時候，還沒結束。

倒是重癥病房那邊的護士先過來了，對宋星河與宋攸寧說：“秦公子醒過來了。”

護士的話將宋攸寧從緊張的思緒中抽回來，她十二萬分地不想從手術室外面離開，她想第一時間知道手術的進展。

但現在，秦遇時醒過來了。

給母親移植肝臟的秦遇時醒了過來，而且那個人還是她的丈夫！

“姐，我在這邊等著就行了，你去看看姐夫吧！”宋星河表示他自己一個人在這里也完全可以，“手術有什么情況，我立刻去告訴你。姐夫剛剛做好手術醒過來，肯定想讓你在身邊。”

宋星河覺得秦遇時不想讓宋攸寧擔心，所以不告訴她。

但他始終是做了手術的，人在虛弱的時候，肯定需要最親最愛的人在身邊。

這也是宋星河選擇告訴宋攸寧的原因。

宋攸寧猶豫片刻，白凈的臉上是說不上的憔悴與疲憊，“我先去看秦遇時，媽要是有什么情況，你一定要第一時間去告訴我。”

宋星河點頭，“姐，你放輕松。”

這幾年來，宋攸寧腦海中一直有根神經繃著，不敢放松不敢松懈。

宋星河試圖幫姐姐分擔一些，但宋攸寧自己想不開，自己不想放過自己，所以不管他做什么，她一直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當中。

他沒辦法讓宋攸寧走出來，就希望秦遇時能撫平宋攸寧心中所有的悲傷，幫她擋去所有的鋒利。

宋攸寧吐了一口濁氣，跟著護士往重癥病房那邊走去。

在病房外面看到剛剛給秦遇時檢查出來的衛容謙，他們先前有見過，但沒說過話。

衛容謙見到宋攸寧，朝她這邊走過來，跟她打了招呼，“你好，我是衛容謙。”

“衛醫生你好。”宋攸寧禮貌回應，“秦遇時他……”

“沒事，人的肝臟再生能力很強，切了一點過段時間就長出來了。”衛容謙盡量將這個手術說的不嚴重。

但其實，它本來就不是什么非常傷身的手術，切秦遇時一些肝臟不會要了他的命。

宋攸寧點頭，“謝謝衛醫生。”

“不用，要是早知道你最后會知道，我也不用那么賣力地裝秘書了。”

衛容謙的一句話讓她想到早上的那通電話，電話那頭不男不女的聲音……是衛容謙的？

宋攸寧不由得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我……我先進去看秦遇時。”

“你得先去換無菌服。”

在一系列的消毒之后，宋攸寧才得以去重癥病房見秦遇時。

說實話，宋攸寧在看到秦遇時虛弱地躺在床上的時候，心里柔軟得一塌糊涂，眼眶再度不自覺地泛紅。

而秦遇時在看到宋攸寧來了之后，眉頭微微擰著，低聲開口：“誰跟你說的？”

本來他是打算在術后，等他恢復了之后，除了那道傷疤之外看不到任何手術對他造成傷害，他再跟宋攸寧講。

至少不讓宋攸寧因為他現在虛弱的樣子而擔心。

結果，宋攸寧還是看到他躺在病床上的樣子。

宋攸寧吸了吸鼻子，坐在病床邊，拉著秦遇時沒有打點滴的那只手。

他手心涼涼的，不像以前那樣渾身都燙燙的。

她就緊緊地握著他的手，想暖暖他的。

她一雙清澈的眸子上噙著晶瑩的淚水，只差一眨眼，眼淚就能掉下來。

哽咽一聲，宋攸寧對秦遇時說：“謝謝你。”

聽著她這一聲帶著哽咽的道謝，秦遇時覺得心都要化了。

他反手握住宋攸寧的手，“謝什么？不用謝。我還以為你知道之后，會怪我什么都不告訴你。”

因為做好手術剛醒的緣故，秦遇時說話的速度很慢。

“我……我一開始知道的時候……的確有點生氣，想著你們瞞著我干什么？這么大的事情都不和我商量一下。”宋攸寧吸了一下鼻子，“但是看你現在躺在床上，手上打著點滴，身上還連著各種儀器，我還怎么生氣？只有擔心和心疼。”

她從來沒想過，會有一個男人愿意為了她，給自己的母親做肝臟移植。

她曾埋怨過老天爺，為什么讓她的生活這么糟糕，為什么要讓她經歷那些糟糕的事情？

她從來沒有一顆害人的心，她與人為善，為什么那些糟糕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

還是說，她根本就不配擁有幸福？

但是秦遇時的出現，讓她覺得自己其實也是被寵愛著的，這個世界上還有那么一個人，可以為她擋去那些鋒利。

他們同床共枕，她會跟秦遇時訴說那些她難以向別人啟齒的事情，她……信任他。

而這份信任，不是宋攸寧盲目的相信，是秦遇時的所做的一切，讓宋攸寧覺得他是一個值得信任的人。

“傻姑娘，肝臟的再生能力很強，不會有什么危險。而且如果真的有什么風險的話，衛容謙不會讓我做手術的。”秦遇時摩挲著她的掌心，“你母親……岳母的手術進行得怎么樣了？”

秦遇時以前對宋攸寧母親的稱呼都是“你母親”，現在改口叫“岳母”。

“還在進行當中。”說起母親的手術，宋攸寧臉上的表情又凝重了幾分，“你們都知道這個手術成功的概率不高，所以就不告訴我。萬一……手術失敗了呢？”

如果在移植的過程中出現什么意外，又或者手術之后出現排斥的情況該怎么辦？

如果，母親沒能在這次的手術中挺過來，她又該怎么辦？

“你別太緊張，相信醫生，嗯？”

宋攸寧點頭，并不想秦遇時在剛剛蘇醒的情況下，還要安慰她一個什么毛病都沒有的人。

宋攸寧順了順秦遇時的手背，“你先休息，傷口疼嗎？”

她轉移話題，不想讓現在的氣氛更加凝重。

“要聽真話？”秦遇時嘴角微微勾起一個弧度。

她點頭，當然要聽真話。

“有點。”雖然輸的液里面有術后鎮痛的，但始終是在肚子上開了一刀的，說不痛都是騙人的。

“我去叫醫生。”宋攸寧瞬間就緊張了起來，擔心是不是手術過后的后遺癥，萬一他傷口出現什么問題，萬一……

宋攸寧在那幾秒當中，將所有糟糕的情況都想到了，她心里慌得不行。

但最先想到的，還是去找醫生。

她不是專業醫生，根本不會處理這些問題。

不過在她站起來的時候，秦遇時扣住了她的手腕，“醫生他們才出去沒多久。”

“可是你傷口疼啊！”

“正常情況，你別太緊張。”秦遇時說得認真，“真的，沒有你想的那么嚴重，就是術后正常的疼痛。剛才只是想和你開個玩笑，沒想到你當真了。”

秦遇時以為自己很了解宋攸寧了，但是當他說傷口有點疼，她故作鎮定地擔心，還是讓秦遇時心中一緊。

他就不該跟宋攸寧開玩笑，盡管傷口真的有點疼。

宋攸寧被秦遇時這么一說，眼眶止不住地又紅了起來，“你嚇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要是出什么事，我怎么跟你們家的人交代？本來你就是秦家的寶貝，你爺爺又不喜歡我，我要是再讓你出什么意外，你們家的人得生吞活剝了我……”

說著，眼淚就從宋攸寧的眼眶中掉了下來。

一來是確定秦遇時是沒什么毛病，可能就是術后的傷口正常疼痛。二來，是壓抑了一個早上的緊張情緒，在這一刻終于放松了下來。

一放松，就忍不住掉了眼淚。

“對不起我錯了，剛才不該和你開玩笑。”秦遇時捏了捏宋攸寧的手心，“我真的沒事，就算有事，秦家的人也不會對你怎么樣。手術是我自己選擇做的，你不知情。”

是啊，這一切都是秦遇時自愿的。

“那……那你下次再做什么事情的時候，能不能和我商量一下？我知道你擔心我，覺得我可能承受不住手術的后果。但是你要知道，我也會擔心你。”宋攸寧說出心里話，“我先前生氣的點，在于你和星河瞞著我，覺得我好像承受不了這一切。不是的……我可以，我能和你一起面對，一起承擔的。”

沒理由讓秦遇時一個人去承受那些，他們是夫妻，就該同甘共苦。

秦遇時現在是做了手術不方便，否則一定會把宋攸寧摟在懷中，擦干她的眼淚。

“道理我明白，遇到事情，兩夫妻應該一塊兒面對，一塊兒去解決。但我更想讓你無憂無慮，我是個男人，我該保護你。”

大概是從父親那邊學來的，他為母親遮風擋雨，維護母親，所有對母親不好的人，都是與他作對。

有這樣的父親做榜樣，秦遇時怎么可能會對自己媳婦兒不好？

雖然這么說有點大男子主義，但秦遇時就覺得宋攸寧都嫁給他了，他就不能讓她吃半點苦。在某些方面他一場男女平等，但是在婚姻當中，秦遇時覺得作為男人的他，就該承擔得更多。

她是她父母用生命都要守護的女兒，嫁給他不是為了讓她吃苦的。

“我……”宋攸寧一時間不知道說什么好，“你為什么這么好？”

越是相處，越是在一起時間長，宋攸寧就越發覺得秦遇時對她好。

就……能好到心坎上的那種。

不是她要蘋果他給梨的那種。

是恰到好處的溫暖了她的內心。

這樣一來，宋攸寧就會覺得他更是好到無人能及。

秦遇時一臉傲嬌，說道：“是啊，我為什么這么好？”

以前不怎么會關心人，尤其不怎么會關心女人的秦律師，在確定自己的心意之后，將所有的溫暖都給了她。

其實不是他不會疼人，不是他多么的不近女色，甚至還有人說他的性取向有問題……

這一切，不過是因為沒有遇到那個對的人。

女人，不都是喜歡自己的男人對別的女人冷漠無情，對自己百般體貼百般溫柔嗎？

要是那個男人對所有的女人都溫柔體貼，那和中央空調有什么區別？宋攸寧寧愿要一個冰山，也不要一個中央空調。

“因為是我，所以你才會這么好。”宋攸寧給了秦遇時一個回答。

秦遇時眼底有笑，可不就是這個答案嗎？

“你知道就好。”秦遇時眼皮子有點重，點滴里面有安神的成分。

“你想睡覺了嗎？”

“有點。”

“那你睡，我守著你。”宋攸寧其實本來打算跟秦遇時說祁慕顏的事情，但一想到他現在剛剛做好手術，有什么事等他恢復了之后再說。

或者，她可以自己去解決這件事。

盡管秦遇時說了，那些麻煩他可以幫她解決，但宋攸寧不想將所有的問題都拋給秦遇時。

“你剛剛做好手術，周末你爺爺的壽宴你也去不了，沒關系的嗎？”宋攸寧問了一句。

“你一個人去行嗎？”秦遇時反問一句。

“……”宋攸寧覺得有些背皮發麻，“我……有點怕你爺爺。”

“你那天在警局的時候當著那么多人的面說相信不是我捅的薛崢嶸，那樣子并不是怕老爺子的模樣。”這事兒還是后來聽母親說的，母親說，宋攸寧當時那眼神，好像別人敢說一句不相信，她能上去拼命。

“可我就是相信你不是你捅的啊……”宋攸寧是相信秦遇時不會做那么不理智的事情。

“萬一是我呢？”秦遇時輕飄飄地說了這五個字。

宋攸寧微微一怔，眼神逐漸凝固，她有一瞬間不知道秦遇時說的是真的還是假的。

她努力地讓自己冷靜下來，跟秦遇時說道：“遇時，你說的每句話我都相信，就算你跟我說的是玩笑，我也會相信。”

對一個人百分百的相信，大概就是這樣。

不會對他說出來的話有任何的懷疑，相信他說的話，所有都相信。

秦遇時只是握著宋攸寧的手，眼神比先前更沉一些，卻并沒有對剛才的問題，做出回答。《婚途脈脈》，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