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車庫,暗無天日。
只有幾盞并不算明亮的白熾燈照亮層高偏低的地下車庫,冷白的燈光讓本就森冷的醫院底下停車庫更加陰冷。
而在這種陰冷的氣氛之下,一個穿著黑色西裝,一個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在一輛黑色吉普車面前相遇。
穿著墨黑西裝的秦遇時單手插在西裝褲口袋當中,輪廓分明的臉上帶著淡漠疏離的表情,與生俱來的高人一等氣息讓他在看著韓旌羽的時候,發揮得淋漓盡致。
“韓旌羽?”秦遇時目光由上至下地打量韓旌羽,嘴里冒出淺淺淡淡的三個字。
韓旌羽指間夾著煙,只剩一半的煙星星點點的燃著,空氣中彌漫著煙草和汽油的味道。
他眉頭一挑,以秦遇時打量他的目光來回應他,“是,韓旌羽。”
兩人指間的氣場在這么一來一回之間似乎都已經交手了幾百回合,但是他們各自的表情,卻又都平淡如水。
好像誰先沉不住氣,誰就輸了一樣。
“見過?”秦遇時淡聲問。
“貴人多忘事?”韓旌羽答,“小時候,顏顏十歲生日上。”
這么一說,秦遇時似乎有印象,難怪蕭啟程說祁慕顏和韓旌羽認識。
但秦遇時察覺到韓旌羽叫祁慕顏的稱呼不一樣,和她玩得好的,都喊她一聲“小七”,倒是只有韓旌羽叫她“顏顏”。
他們很熟?
秦遇時沒聽祁慕顏怎么說起過韓旌羽。
主要是四九城那邊的人,秦遇時都不怎么熟悉,自然也就不怎么了解韓旌羽。
“那么久以前的事情,忘得差不多了。”秦遇時答,但其實祁慕顏十歲生日宴上,發生不少事兒,“韓公子正在休假?”
“沒,私自出來的,回去還得寫報告。”韓旌羽答得坦然,“這不正巧聽說有人要對我一個朋友不利,想也沒想,就私自從部隊里面出來了。”
一個朋友……
怎么不干脆說是宋攸寧?
“很重要的朋友?”秦遇時下意識從口袋里面摸了煙出來。
他心里頭煩的時候,就會想抽煙。
韓旌羽不置可否地點頭,“三年前我們部隊出發去拉練,在路上遇到一起車禍,是我把那姑娘和她母親從車里救出來的。當時他父親已經斷氣,母親也傷得很重,車子馬上就要爆炸,其實把她先救出來是最佳方案。”
秦遇時聽著韓旌羽說車禍的事情,很容易就把這事兒安在宋攸寧身上。
三年前,車禍,重傷。
這事兒秦遇時知道,但不知道的是韓旌羽救了宋攸寧。
“但那姑娘一定讓我先把她母親救出去,她是個很孝順又很善良的姑娘了。”韓旌羽似乎這時候都還能記得當時宋攸寧決絕的表情,如果不先把她母親救出去,她寧愿待在車子里面等待爆炸。
那時候韓旌羽用了幾秒鐘的時間下決定,最后在車子爆炸之前,將宋攸寧救了出來。
秦遇時并不是很想聽韓旌羽是怎么將宋攸寧從車子里面救出來的,也不想聽他回憶過去,他眼里散發出的那種似乎全世界只有他韓旌羽對宋攸寧最好的神色,怎么看怎么不讓人舒服。
“韓公子的確在為人民服務了。”秦遇時不咸不淡地說著。
“也不單單是為人民服務,我挺喜歡那姑娘的。”韓旌羽手中的煙燃盡,高溫灼燒著他的手指,他丟下煙頭,踩滅,“打算追她。”
秦遇時原本面無表情的臉上忽然露出一個笑容,但那笑并未達眼底,帶著嘲諷的笑,“是嗎?那……祝你馬到成功。”
“謝謝。”
“不用這么早謝,可能你的馬會在半路的時候告訴你,你這事兒……成不了。”秦遇時淡笑著將這話說完,風輕云淡的。
“怎么,秦律師是有先見之明,還是打算當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也許韓公子才是那個半路殺出的程咬金。”
說完這話,韓旌羽和秦遇時四目相對,火光在半空中交匯。
兩人這么你來我往,說著含糊不清,但又清楚地知道對方知道自己的意思的話,仿佛在維持他們之間最后的和睦。
而他們這層和睦,最后被秦遇時一把撕破。
他想結束這個無聊又沒有營養的對話,他往前半步,左手重重地放在韓旌羽的左肩上,“韓旌羽,宋攸寧是你這輩子都得不到的人。”
瞬間,秦遇時原本清冷的目光變得冷厲,一身肅殺的氣息絲毫不比韓旌羽這個軍痞子來得少。
韓旌羽轉頭,與秦遇時的目光對上,“是嗎?那就試試看。”
后一秒,秦遇時將手收回,插在西裝褲口袋當中,倨傲地從昏暗的停車場離開。
韓旌羽盯著秦遇時離開的背影,心里頭是說不上的煩躁。
……
秦遇時一路沉著臉走到祁慕顏病房,敲了好幾下門里面都沒有反應,他覺著祁慕顏可能出什么事,直接擰開了門。
病房里面很安靜,客廳里沒人,祁慕顏在臥室里待著,安安靜靜地坐在輪椅上,臉上沒什么表情,眼神空洞。
“小七?”秦遇時走過去,拿手在她面前晃了幾下,她才回過神來。
祁慕顏雙眸里有了焦距,看著秦遇時的時候眼神還是有些恍惚,“你來了……”
“嗯。”秦遇時拉過一張椅子,坐在祁慕顏身邊,“叫我過來什么事?我剛才在樓下遇到韓旌羽,他來看你?”
聽到韓旌羽這三個字,祁慕顏眼底閃過一抹局促,大學輔修心理學的秦律師,一眼就看出祁慕顏的閃躲。
“嗯……”她沒否認,“他家和我外公外婆家很熟,也就認識了。他聽說我住院了,就過來看看。”
“以前沒怎么聽你提起過他。”秦遇時看似說了句無心的話。
但可能祁慕顏心里有事兒,所以對秦遇時這話反應特別大,“我以前也沒怎么聽你提起過宋攸寧,所以你之前的確是因為秦伯母的緣故,才故意說你們結婚了來保她嗎?”
秦遇時眉頭微擰,他的確不太愿意承認自己和宋攸寧這樁婚事,但要讓他否認,也不太妥。
他不喜歡說謊。
“阿時,”祁慕顏轉身看向秦遇時,將沒受傷的那只手放在秦遇時手背上,“你當時護著她的時候,我很難受。我們兩從小就認識,那么多年的感情,你卻選擇在那個時候護著她,你讓我怎么辦?”
是啊,他們從小就認識,周圍人都說秦遇時是祁慕顏的黑騎士,在她有任何狀況的時候,都會立刻出現在她身邊。
可現在,這個黑騎士去保護其他人了。
還是宋攸寧。
韓旌羽的心上人宋攸寧。
“阿時,我上次說的結婚的事情,你考慮得怎么樣了?”祁慕顏沒有再說宋攸寧的事情,問起了秦遇時結婚的事情。
他來之前就猜到祁慕顏可能要和她說這事兒,他看了眼她打著石膏的手,想著醫生跟他說的她在手受傷之后,心理受到一定程度上的沖擊,最好不要刺激她。
“你想,就結。你不想,我當你這話沒說過。”
祁慕顏緊繃的表情松了下來,說道:“我想啊,我這兩天一直在想,要舉辦一個怎樣的婚禮,是在教堂里還是在海邊,還在想婚紗的款式,星辰給我發了好多圖片過來,你要幫我選一選嗎?”
說起陸星辰,祁慕顏就想到一件事兒,她沒把手機拿出來給秦遇時看照片,而是說道:“你知道的,星辰這個人護短又不講道理,她覺得我的手這事兒責任全在宋攸寧,所以才想找人教訓她,你別怪她。”
蕭啟程在替陸星辰求情,祁慕顏也在替她求情,好像他真能把他未來表嫂怎么樣一樣。
“沒想把陸星辰怎么樣,而且最后韓旌羽去救了人,沒出什么意外。”秦遇時輕描淡寫地將韓旌羽救了宋攸寧這事兒說了出來。
而祁慕顏則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她就想,在部隊的韓旌羽為什么能在不是休假的時候出來,真的是私自跑出來來探望手受傷的她?
她現在才知道,韓旌羽救宋攸寧是主,來看她不過是順便。
想要什么得不到的祁家七公主,竟然輸給了一個私生女,傳出去真的是天大的笑話。
她的黑騎士,她的心上人,為什么都被宋攸寧搶了去。
一切屬于她的東西,就算是她不要了,也不該被宋攸寧搶走的。
她要……拿回屬于她的黑騎士,她的心上人。
……
宋攸寧檢查完手上的傷之后,去了母親的病房。
有賴于秦遇時對院方的施壓,母親的一切治療照舊,如果有新藥的話,也會優先給母親用。
她坐在安靜得只聽得到各種儀器滴答聲音的病房內,看著悄無聲息地躺在病床上骨瘦如柴的母親,那種歉疚和自責,還是會一點一點地侵蝕她的心臟。
“沒事的媽,我會等你醒過來。”宋攸寧一直堅信,母親會醒過來,“媽……我還想跟你說一件事兒。”
她其實一直挺糾結的,要不要將結婚這件事告訴母親,先前的確不太想,但是現在……
“我結婚了,而且我發現……我可能對他……有一點點說不清道不明的……喜歡。”
斷斷續續的,宋攸寧說了這么一句話出來。
是誰跟她說,接吻可以檢驗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的?
她并沒有很抗拒秦遇時的吻,甚至現在想想那個吻,臉頰還有些發燙。《婚途脈脈》,微信關注“優讀文學 ”看小說,聊人生,尋知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