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羽最終還是淪為了魔道。
洪武對陸羽入了魔道之事自然是痛心疾首，他不是對這魔道有偏見，而是自古正邪不兩立，一旦修煉了魔功，那么縱其這一生，就再擺脫不了魔道這個身份。
到了他這種境界，自然也是明白，這所謂的正統與魔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是，他也從未見過，與魔道糾纏不清的修行者，有什么好下場。
這也就是說，陸羽，他這個最引以為傲的愛徒，就這么被毀了。
而陸羽之所以淪為魔道......
這一切，都離不開洪文宗對陸羽的偏見。
洪文宗三番四次，不斷地為難陸羽，這本身就有失|身為一名長輩，對一個后輩的關照。
這就是他的那個親生大哥，洪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所對陸羽做的。
若不是洪文宗師徒從一開始，就對他這個天才弟子苦苦相逼，陸羽也不至于走投無路，被逼離開洪門，成為魔道。
或許，外人無法想像，洪門德高望重的大長老，竟然會對一個后輩做出這種齷齪之事。
但這就是事實。
反觀洪武，同樣是看李大牛不對眼，卻從未對李大牛做過什么出格之事，而他對李大牛不止一次起了殺心，最后也不是不了了之，倒是他的這個愛徒，卻給洪文宗師徒逼成了這般。
洪武深深地吸了口氣，淡淡地道，“錯，都在于我。”
“師傅，你......”
陸羽萬萬沒有想到，洪武居然會道出這種話語。
之前，洪武就說錯不在他，已經使他足夠驚訝了，此時卻又道出了這么一番說辭。
而他從未覺得，洪武有什么做錯的地方。
自從他拜入洪武門下，洪武對他的照顧，是沒有任何詬病的，起碼在他看來，洪武已是盡到了一個師傅的責任。
洪武擺了擺手，說道，“是我一直以來的優柔寡斷，把你累及成了這樣，這一切，都是為師的過失。”
在述說著這一點的時候，洪武比較平靜。
但這種平靜，卻是使得陸羽有種背脊發寒之感。
“總之，為師在日后，一定會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或是想轉移這個沉悶的話題，洪武微微一笑，“徒兒，我們師徒二人，分開也有了一段時日，就不知你可有懶散，修為可有精進？”
說到這個，陸羽也是咧嘴笑道，“師傅，徒兒沒有讓你失望。”
“哦？”
洪武的眉毛輕輕一挑，問道，“如此說來，你在修行上，就無有困惑之處？”
他自然是看出了，陸羽已是邁入第七步。
這個修行速度，隨便放在哪一個修行界，也絕對是駭人聽聞那種。
在這方天地，萬千修行者之中，不是沒有天才的存在，可是不論哪種天才，都會遇上修行上的問題。
剛剛他放下的那句話，明顯就是暗示要指點陸羽了。
而以陸羽的絕頂聰睿，不可能聽不出洪武話中有話。
只是，陸羽卻答非所問，只用了徒兒沒有讓你失望一句，就此隨便掠過。
這就讓洪武無法確定，陸羽到底是真聽不出，還是“有意”聽不出了。
真聽不出，他還可以繼續暗示一下，可要是有意聽不出......洪武又再挑了挑眉。
他從未質疑過陸羽的天賦，但有一件事是再明顯不過。
陸羽的晉境速度，的確是驚世駭俗的，卻，還只是第七步。
而第七步，如何晉境到第八步......洪武覺得，他還是可以指點一下的。
這也能讓陸羽少走許多彎路。
陸羽的回答，卻更是直接。
“暫時沒有。”
......
氣氛，陷入了沉默。
卻沒有持續多久。
洪武突然就露出了一個復雜而古怪的笑容。
只因他想起了一件往事。
差不多在十年之前，他的這個弟子，曾有無意指點過他的修行，使得他的修為向前跨了一步。
甚至還在上一刻，他都還是認為，那一次陸羽對他的指點，只是無意之舉。
但是現在，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好像與眼前的事實......出現了偏頗。
好像......他還是低估了他的這個弟子。
陸羽的天資悟性，已是無從質疑，而他的晉境速度，也是擺在這里的。
如果說他對修行沒有什么異于常人的見解，這說不過去。
可這，這也太過駭人聽聞了些。
洪武恢復了冷靜。
他默然地與陸羽注視，后者坦然平靜的目光，也時時刻刻地提醒著他，陸羽所言非虛。
“哈哈，好！”洪武大笑兩聲，就盤膝坐在雪地之上，“看來今日，為師要與你論道一番了。”
陸羽一愣，也是盤膝而坐，咧嘴笑道，“師傅，弟子不敢。”
論道。
這個詞不應套用在師傅和弟子之間。
同輩，可論道辯證。
師徒，卻只能講指點傳授。
道理很簡單。
修行路上，沒有那么一點天資悟性，哪能有所學成，沒有達到一定境界，哪能妄言授徒。
那不是誤人子弟么？
當然，上三流有上三流的要求，巔峰教派也有巔峰教派的要求，不過這兩者之間的要求差距不大。
假設下三流的教派，師傅資質本就如此，幾乎就不可能，招收得了資質卓越的弟子。
若是有，那就是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而到了那個時候，作為師父的那一輩，早已困頓在某個境界，一生不得寸進。
天資悟性只能支撐到這個高度，他們已是認命，也無需再作論道之舉，因為他們的道，斷了。
巔峰教派的長老收徒，都是在隱隱感知到，自己差不多走到大道盡頭的時候，才會作此選擇。
倘若那些巔峰教派的超級天才，還是潛力無限，何須多作心思，收什么徒。
有那個精力，還不如悶頭修煉。
因此這收徒，也是另一種方式的證道。
所以，與自己徒弟論道，這放在修行界，絕對是非常罕見的。
這就是洪武為何大笑的原因。
曾幾何時，他自感修行之路亦是差不多走到盡頭，卻被陸羽無意點撥，又有了前行的可能。
而到了今時今日，他的徒弟竟是有資格與自己論道了，說不欣慰，那都是假的。
可是，誰又可知。
此時的他，有多欣慰，就有多心如刀絞。
他這個擁有這般恐怖天資的弟子，竟是在種種逼迫之下，成為了一個天地所不能容的魔道。
洪武又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其后，恢復平靜的他，才緩緩睜開了雙眼，欣慰笑道，“如此說來，你對這天地大道，可有什么見解？”